行不是一个及格的父亲,但实在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跟渎职、侵占之类这种可怕名词有关的事情来。虎之介把刚穿上的学校夹克脱下并丢到地上,整个人倒向床铺,盯着天花板数秒,脑里再度进出火花。
“对了!那个大纸袋!”
虎之介一跃而起,也不管床铺发出抗议的哀嚎,粗鲁地跳到地上,从床底拉出堆满过期杂志的纸箱,他把父亲交给他的大纸袋摆在里头。
“你有一个妹妹,好好照顾她吧。”
父亲的话在脑海不断回响,他终于明白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所代表的含意了。那是自杀的预告,对儿子的遗言,自己就要死了所以把女儿托付给他照顾。为了传达这个讯息,洋行在死前特地来见儿子一面。
“真没用,落魄到只剩我一个人可以信任吗?你不是优秀的公司主管吗?难道找不到五个到十个值得信赖的部下吗?”
虎之介觉得要是嘴上不持续念念有词,只怕孤独会化为灰色牢笼将他囚禁起来。他以略嫌粗鲁的动作打开纸袋,里头乍看是一般办公用品。两张磁片、一叠影印纸跟收据、转帐单、
传票、一卷录音带等等,当中夹带了一个白色信封。撕开信封,里头有一张便条纸,打开便条纸,数行文字映入眼帘。
“我没有侵占公款,我是被诬赖的。我不求你相信我,只求你了解真相,纸袋里的东西就是证据。”
收信人是虎之介,寄信人是洋行。内容还持续数行,表示一切全权交给虎之介处理,如果自己一死,就要立刻搬家,还要虎之介一定得去探望妹妹等等。
“这可真是棘手的文件啊。”
到底有多棘手?虎之介无法具体形容或加以评断,但是这些物品对父亲工作的公司以及与其关系匪浅的政治人物将会是—个致命伤,他至少还懂得这点道理。虎之介先做了个深呼
吸,接着宛如弹起的弹簧一般奔到窗边,三步跑到目的地,开窗望向外头,确认没有异状之后,以自问自答的形式急忙理出头绪。
“看来现在还没有遭到监视,不要久留比较好。”
“十分钟之内离开这里吧。”
“或许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又不是从小长大的家,有闲暇依依不舍还不如赶快收拾行李。”
“前天老爸交给我的全部带走,还有总之钱一定要带。”
“慢慢理清楚,拿走的不要留恋。”
“服装轻便就好,尤其是鞋子。”
不切实际的感觉缠绕不去,虎之介一边想办法抛开,一边忙着把一堆东西塞进背包。
这时有双眼睛正望着虎之介所住的公寓二楼,随意停在路面的货车里,一名外籍少年不断打量公寓,这段距离需要望远镜才看得清楚,少年却只用自己的一双肉眼加以观察。
少年年约十七岁左右,长得很高,体格一言以蔽之就是纤细修长。他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褐色头发,瞳孔也是相同色泽。皮肤白皙,五官俊秀,夹克下穿着的是绢质衬衫。
少年的模样看起来活脱脱像个童话世界的王子,不过仅止于他闭口不说话的时候。他在座位调整好坐姿,便以日语对着驾驶座上的男子说道。
“那个囝仔的第六感很准哦,一看到新闻就准备落跑了。”
是关西方言,正确说来应该是仿关西方言,与外表的落差过于悬殊。驾驶座的男子以命令式的口气回应。
“既然如此,还不赶快去抓人!”
“不是只叫我监视他吗?不接到命令擅自行动,伯爵会生气的。”
“居然敢直呼伯爵!要叫伯爵大人!”
金发少年对男子的怒吼左耳进右耳出,他远远看到虎之介慌慌张张从公寓外面的楼梯跑下来。 “动作真快!”少年低嚷,并微微侧着头。他目送虎之介的背影远去,内心似乎有了答案。
“没有错,那个囝仔有海穆尔。”
“真的吗?”
“真服了你,居然感觉不到那么强烈的海穆尔。”
少年的态度原本就称不上谦虚,刻意冷嘲热讽的态度更让驾驶座的男子增添一层怒气,但他一双充斥着与其说是怒气不如说是杀气的视线并未吓倒少年。
“接着该怎做呢?”
自问自答的语气显得老神在在。
今天是星期六,刚过中午十二点的小学园里挤满了准备回家的小朋友。虎之介站在门边,身上套着牛仔裤、白色高领毛衣、运动鞋,背上背了个轻便背包。他手上拿着前天父亲给他的相片,等着妹妹放学。想到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他现在所做的事就跟前天的父亲一模一样。相片背面注明了妹妹就读的小学名称与学校地址。
“啊、就是她。”
相片拍得不错,让虎之介能够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妹妹。
四年前的虎之介也是个小学生,但他已经忘记自己那时有多高了。小女孩蓄着短发,一身毛衣、夹克衫、牛仔裤的打扮,个性看来活泼开朗,身高好像还不及虎之介的肩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瞧见虎之介,整个人便停下脚步。跟两旁的同学讲了几句,挥手道别后,便笔直往虎之介的所在方向走来,视线也笔直盯着虎之介。
“你是风子吗?”
虎之介好不容易才开口询问,站在眼前的这个名叫风子的少女点了点头。
“你是我哥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