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于思考各种事情的缘故吧!他总是确认自己的生存、自己所走的道路、必须面对的未来……明知道确认只是更加带来不安,他仍旧持续思考。
所以,加地经常步履蹒跚,彷佛害怕生存似的。但是,巧没有这样的恐惧,他完全不会思考生存是否可怕,也因此,巧的步履稳定。这种情形恰似过平衡木一样,害怕会捧下来的人总是最容易摔下来。
我会与巧交往的原因可能就在此吧?自己虽然没有意识到,却在不知不觉间选择与加地不同类型的人。
没错,我已经无法再和加地那样的人交往了。这好可怕!伸手可及的人最好!除非自己是个没有感觉的人,否则我已经不能再忍受像加地那样的人。
忽然发现,嵌在接近天花板的磨砂玻璃染成了淡蓝色。拂晓来临了。我似乎在不知觉间稍微
睡着!现在可能还只是清晨五、六点吧!我想再睡一下,可是,磨砂玻璃上面的蓝色太漂亮了。
我茫茫然地凝视着,同时也不自觉地想起加地。啊,如果用色彩来譬喻,加地也许就是这种淡蓝色吧!巧则是更明亮的颜色,譬如鲜艳的黄色,或是有如南国天空的蓝色。
感情突然好像海浪袭来,一波上岸,紧接着又是一波,不间断地冲刷我这一片沙滩。加地为什么会死呢?为什么和别的女孩一起呢?坦白说,我很希望在他身旁的是我。那女孩的名字和长相,在我心中旋绕起伏,我脑海里浮现出她灿烂的笑容,尽管频频告诉自己无须嫉妒已经死亡的对象。但是,炽热冲动却逐渐升起,我紧咬着下唇。那感情无可救药地肮脏!
还是继续悲悼加地的死亡吧!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加地可能和那女孩谈过话、一起笑!那女孩可能带走他的声音、笑容。
女性杂志的标题再度在脑海中复苏——他直到最后都还是想要保护她。
那是谎言,是杂志捏造的话题!因为就算加地想要保护她,在坠落的巴士中,也不可能互相拥抱着。什么「手携手地死在一起」,全是谎言!
想着想着,愈是觉得无聊,却也愈是无法停止、也愈困惑、受不了。毕竟,我并无嫉妒那女孩的资格,也无法责怪加地!我现在和巧交往,思绪、肉体都与巧重迭;我如此理所当然地过着每一天,也可以说我持续地背叛加地。我究竟要想着这样的事情多少次才好呢?
我试着用左手拇指碰触食指尖。稍微刺刺的感觉,似乎被刺到的刺本身露出来了。我摸摸刺尖,微微感到痛楚,像是心被割伤。
不久,砰砰的声音,是父亲从二楼下来,走过我身旁,前往洗手间。
「啊,奈绪子,妳醒啦?」他回来的时候注意到我已经醒了。
「嗯。」蜷缩在厚棉被和毛毯里的我点点头。
「失眠吗?」
「是睡着了,不过又醒过来。」
「做恶梦?」
父亲说出像是问小孩子的话语,我感觉很可笑。
「不是啦!」我的声音里有着笑意。
父亲同样笑了:「奈绪子已经成年了。」
「嗯。」
「但是,父母亲总是觉得妳和绘里现在还只是小学生呢!脑海中浮现的影像也都是那个时候的妳们,连像这样在一起时也是。」
我不停地点头:「我同学她妈妈在家的墙上只挂着一张她小学时期的照片。所谓「为人父母者」,大概就是如此吧?」
「嗯,没错。」父亲在楼梯的台阶上坐下。他的坐姿悠闲,与大学里见到的男孩相同。「父母亲都是傻瓜。」
之后,我们没有多说话,只是茫然地凝视着空间。磨砂玻璃染上的蓝色,逐渐淡薄;白色比率增加,加地的色彩消失了。黑夜被推走,白天迫近,新的一天开始了。
「清晨真是充满活力!」父亲说。
我不太理解那种感觉,问:「怎么说?」
「因为,开始本身就是快乐。」
「是吗?」
「当然。而且,这样想会更快乐。」
「爸爸一向只重视未来?」我慎重地问。
但是,父亲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接着说:「因为我的个性就是这样。不过,妳应该能够理解吧?」
「嗯,我明白。」
「无论会变得如何都无所谓,只要往前走,就会有新的发现。有时候可能会因为刺痛而痛苦难过;但那也是很不错的经验。对爸爸来说,在原地踏步反而更痛苦。」
父亲并不知道我昔日恋人已死亡,所以,他的话应该并非针对我而说,而是他自己的实际感触吧!
高中时,我认为父母亲是与我不同的生物。他们非常地自以为是,完全不讲道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觉得自己的心被揉碎,长时间摆荡在希望倚赖与想疏离的心情之间。可是现在已经能够明白,父亲和母亲当时也和我一样,有着同样的心情,所以当然会有错误的时候,也会有迷惘的时候!过了二十岁以后,我终于开始了解各种事情。
「年纪大了真好。」
我突然脱口而出的话,让父亲好像有些困惑:「怎么忽然讲这种话?」
「因为能够了解以前无法了解的事情。」
「这句话很有意思呢!」父亲探身向前。
「我在散文式的漫画中读过这样的内容。那位漫画家因为朋友有养猫,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