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神父是这么说的?看来巴塞隆纳事件让他很想不开。”
“是的。真是无药可救的笨蛋!”
神色拘谨、侍立在旁是浅黑色面孔的壮汉。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不但衣领扣得好好的,连脸上的胡须也剃过了,要是闭上嘴巴站在那里,看起来还真有神职人员的模样。
“照他这种状态,就算让他参与作战,我想他只会直挺挺地跑去送死……还是让他把脑袋冷静一下。请怒我擅自决定,阁下。”
“这是适切的判断,里昂神父。就算我在场,想必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卡特琳娜虽然出言慰勉部下,脸上却是一副愁容。
对他国而言,国务院就相当于外交部。负责管理位居各国的教廷大使馆以及教区,同时与一般诸侯进行外交交涉——也正因为如此,对教廷领区外部的活动几乎拥有无可限制的力量,相反地在教廷领区内部的权限,则是受到了控制。
尤其包含罗马市在内的教廷领区警察、司法工作一律是由教义部来进行管辖。而教义部的负责人枢机主教弗兰契斯柯·迪·梅帝奇——对目前的卡特琳娜来说,原本便是强劲的政敌。在这回的事件里面,万一国务院的工作人员侵犯到教义部的职权,弗兰契斯柯想必会趁机对身为国务卿的卡特琳娜痛下杀手。能免去这层顾虑、自由调动的棋子,唯有一旦出事还能抹消人事记录的特务组织——也就是隶属顾特务分室的九名派遣执行官。
“米兰公爵,正在服勤的派遣执行官,有没有谁可以叫回来的?”
始终守着硬质沉默的托雷士开口说道:
“根据统计,都市内部的恐怖活动是以VIP来访时期效果最佳。换句话说,在艾方索大主教停留期间,危险性也是最高——没有人员可以进行短期支持吗?”
“其他的派遣执行官……”
卡特琳娜取下细框眼镜,开始思索。
“教授”正在希斯巴尼亚王国与人头买卖组织进行战斗。“舞剑手”正只身对抗比利时的整个吸血鬼世族,“无脸人”则刚接获报告,说他正要针对在布拉格遭到异端组织盗取的神圣遗物进行夺回作战——其他同仁也是类似的状况。没有人手上是空着的。
“这下没辄了……既然如此,咱们就来想想办法吧,托雷士。”
“肯定。这也是别无选择。”
“就麻烦你们了,‘神枪手’、‘狮牙’。”
手上的王牌只剩少少两张,卡特琳娜一边轻咳着,一边出言慰劳。
艾方索的宿舍预备在大教堂内部,今晚想必得陪着叔父陪到很晚。明天早上还有包含枢机主教在内的高阶神职人员必须参加的弥撒典礼。看来今晚也没时间睡了。
“我想在这里稍微吹吹风。反正今晚得住下来……我在祝祷仪式之前会回去。在那之前,你们就在陛下身边陪着他。”
大教堂时钟的时针正指向了八点四十分。代表着一天结束的祝祷钟声会在九点钟敲响,中间还剩下一些时间。目送着两名部下的背影在大教堂之中隐没,卡特琳娜的视线相当忧愁。
夜色是如此宁静。只有两轮月亮注视着她。为了教皇临席的晨间弥撒,这个区域已经完全禁止进入。除了正在巡逻的骑马卫兵响着马啼、擦身而过之外,广场上是空无一人——不对。
“……晚安,亚伯。”
美女用冷静的声音朝着近身而立的身影说道:
“真是舒适的夜晚。风很凉爽。”
“晚安……卡特琳娜。”
高大身影的嗓音虽然微弱到快要消失,在这片静谧之中还是可以听得见。不过他却再也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卡特琳娜同样沉稳地保持着沉默。纤细的身躯依旧靠在方尖塔上头,侧耳倾听着虫鸣。
在这宛如冻结的时光中,两抹身影各自伫立、沉默不语——
“……对不起,卡特琳娜。”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高个子的神父。
低垂的面庞在月光阴影之下看不见。不过声音非常微弱。彷佛内心最底层、最重要的部份有个伤口正在滴血似地,声线微微颤抖着。
“真的很对不起。我……”
“我”什么?——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神父闭上嘴巴,直接陷入了沉默。就像明知会遭到斥责,还是只能够回家的孩子一样。卡特琳娜带着静谧的微笑,同样保持着沉默,最后才用静静伸出的手指,碰触在神父胸前晃动的十字架。
“你还记得吗?亚伯。”
“啊?”
“在十年前,你我相遇当时的事……在那时候我们许下的约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女子将男子的十字架爱怜地托在掌中,用如歌般的口吻说道:
“在你救了我一命时,你曾经这么说过:‘我必须守护人类。所以我才会救你。’我是这么回答的……你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
沉默相当短暂。一个细小而明晰的声音给出了答案。
“‘我必须与人类的敌人作战。既然如此,那就并肩作战吧!’”
“那时候的事,我并没有忘记——亚伯。”
卡特琳娜合起了手掌。那手指宛如雪白的石膏一般白皙,但却意想不到地有力。只见她紧紧握住十字架,灰色的眸子直直望进神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