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水路一片寂静。
教廷所属都市威尼斯——这个古老的水上都市,是由大小上百个在海底以无数桩子与石块加以固定的人工岛集合而成。在众多运河和联系运河的桥梁之间,几乎没有可称作陆路的东西。市民完全以小船来代步,连一般住宅也是在面向水路的玄关位置来搭船。
“啊,不好意思。麻烦这边停……亚丝小姐,这里是第四件案件的现场。”
在某间宅邸的门前下船,亚丝仰望着夜空,装饰壁面的上方,初月正悬挂在西边的天空。没有太多时间拖延。
“八小时前,在这里出入的业者发现了遗体。不过因为我的上司对当局施压,所以警察还没过来。现场保持在原始装态。”
神父用笨拙的手拿着钥匙串,最后总算发出低哑的声音打开了门。在同一时间,类似铁锈干燥的气味迎面吹拂而来。
“马可·克雷欧尼——是威尼斯的古董美术商兼鉴定专家……”
作为一位宗教美术及神圣遗物鉴定权威的宅邸,入口大厅地板上面所绘的作品未免过于粗糙。
看起来就像幼儿涂鸦似的大型红色逆十字,周围则是写着“我们要以火焰更新这个世界”的文字。
不过要马可·克雷欧尼负起缺美感的责任,原本就是一种苛求。因为他并不是逆十字的创作者,而是单纯的画材——他和他的所有家人全都失去全身的血液,横躺在逆十字的旁边。
“主啊,让我怜悯无罪同胞的不幸……阿门。可恶,连婴儿都不放过。太残忍了!”
“不必惊讶。犯人若真的是‘那家伙’,这种程度还不算什么。他在屠杀本国子民三百人的时候,作风更残酷。”
亚丝按捺着心里的激动,用若无其事的声调加以评论。
喉咙被撕裂的主人夫妇、眼球与心脏被挖出的年轻人、从跨下被刺穿到嘴唇的年轻女性、像标本一样腹部裂开被钉在地面的少年、还有头部被敲碎的婴儿……
错不了。是“那家伙”的手法。
札格勒布伯爵安德烈——帝国最凶恶的终极杀人魔。
(得尽快把他找出来!)
幸好教廷目前还把他当成普通吸血鬼。可是,一旦发现他的真面目,还有他来这里的目的,最坏的情形就是帝国和教廷会掀起全面战争。所以必须在下个事件发生之前设法先抓到他……
亚丝甩了甩血色的刘海,用尽量自然的语气对同行者下令。
“好了,神父,多谢你带路。之后的事我自己来。你暂时不要插手。”
“啊?”
神父傻傻地回望女子的方向。
“不,我和你一起做。那样会比较快。”
“这是我这边的问题。你只负责带路,把你卷进来就太为难你了。”
“哎呀,不要跟我客气。”
神父的眼睛瞇成了细线。大概是想让亚丝放轻松吧。他用轻松的语调说道——
“彼此分担本来就是应该的。我们不是搭档吗?”
“……‘搭挡’?”
亚丝的口中传来咸咸的味道。是牙齿不自主地咬破了嘴唇。
(要冷静……)
她知道,是对方不自觉的一句话绷开了深藏胸口的封印。不过在理智上,她还是想压抑住自己澎湃的情绪——眼前愚蠢的短生种,不可能理解“搭挡”这个字眼所代表的神圣意义。要是为了这种事生气,就像被宠物猫的爪子抓伤却勃然大怒一样……
“……不准再用那个字眼。”
“啊?什么意思?”
“不准再说我是你的搭挡,你这该死的短生种!”
就在神父害伯地往后倒退的时候,亚丝的手已经像毒蛇一样伸出,掐住了他的喉咙。然后用压倒性的气势将他扯了过来——
“搭挡这两个字是用来称呼值得交付性命的对象!还有,我可是身份高遗的帝国贵族,你这个愚蠢又狡猾的短生种,不配用这个字眼来称呼我!”
神父的脸色慢慢开始发黑。亚丝粗鲁地放开了手,这时他应该已经快窒息了。只见他一边咳嗽一边倒退。
“抱、抱歉……我并没戏弄你的意思……”
(……我气的不是你用“搭挡”这字眼来称呼我。我气的是你根本不够格说出“搭挡”这两个字,你居然还搞不懂?)
亚丝按下内心挖苦的声音,把脸转向一旁。没时间了。没空理会这种家伙。
“够了……你随便找个地方乖乖待着。”
随后她马上把神父从视线与念头当中驱逐出境,在遗体旁边跪了下来。对血迹毫不在乎地检视着尸体。伤口、衣服紊乱的样子、吸血的痕迹……每具遗体同样受到严重的损害,不过并没有特异之处。不对……
“嗯?”
碰触婴儿遗体的指尖摸到了坚硬物体。嘴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是奖章?还是硬币?”
会是哪个国家的硬币?正面是挂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及(I·N·R·I)四个字母——淡淡刻着“犹太之王拿撒勒耶稣”(Iesus Nazarenus Rex Iudeorum)的缩写。不是教廷通用的第纳尔货币。整体造型相当简陋,放在手掌上有种不可思议的轻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