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吓了我一跳。”
总算把酒给吞下喉咙的亚伯发出了呻吟。眼睛都溢满着泪水。
“你别吓我啊,咎勒大人。害我差点吐出来。”
“噢,抱歉。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吃惊。”
或许是客人的丑态过于滑稽,主人在黑暗中吃吃地笑了起来。同时一边把酒杯凑近嘴唇——
“不过,还真是奇怪。”
“哪里奇怪?”
“噢,我是指你刚才的态度。鸭血酱汁、血肠不是有很多料理都用到血吗?只是用来做肥料,又何必如此惊讶?”
“可是那些是家畜的血和人类的血不一样。”
“原来如此。记得圣经也说过,”凡食血者,我必灭亡“——不过家畜的血就无所谓。”
带着浅浅的笑意,咎勒把自己的杯口举到了唇边。那双眸子里的灰色虹彩灵活地闪动着,让人想起夜晚湖面的薄雾。被那知性而冷漠、仿佛挟带着恶意的视线扫过,亚伯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不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似地开口。
“对了,咎勒大人,能不能请教一个问题?”
“请说。”
“我在路上看了河流对岸的东街区。听到那些贫穷的景况,让我深感惊讶。只有你一个人,能够过着如此豪华的生活你不觉得,你该为街上的人做点什么?”
“你说街上的那些人?”
仿佛听到什么低劣的玩笑似地,咎勒干笑了几声。灰色的眸子这次显出了明显的恶意。
“我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他们只不过是群家畜——只要还有命在,就该感到荣幸。”
“家畜?呃,同样身为人类,这种说法实在是不太妥当”
“同样身为人类?你说”同样身为人类“!?”
薄暮那端传来的声音,透着无尽的黑暗。在神父猛然睁开的眼睛前面,如狼一般精光四射的眸子直逼过来。
“别把我和那些家伙相提并论,神父。”微微开启的双唇吐露着无比的憎恶。“不要把我跟那些下流角色一视同仁!”
“抱、抱歉”
贵公子的神情猛然一变,亚伯僵硬着脸频频道歉。连大厅的空气都和主人怒气同步似地,变成了叫人心脏揪结的寒冷空气。
“失敬。我可能有点太过激动了。”
或许是留意到客人的恐惧吧?咎勒咳嗽了一声,随后恢复了他原本的神情。带着装出来的笑脸仰望着背后墙壁上所挂的肖像画——
“我的妻子说过和你一样的话。”他们同样也是人类“——内人对城里的人相当关心。在这种月色明亮的晚上,她会前往城里,把糖果的药品送给他们不过我有叫她别这么做。”
咎勒抬头仰望妻子的身影,那种眼神是诉说着重要回忆的独特眼神。只是再次望向亚伯的时候,眼神里已经罩上了一层寒霜般的残忍恶意。
“有年夏天,这个地方流行黑死病。街上的人陆续倒下,内人担心他们,就去送药给他们。结果她再也没有回来就这样被杀了。”
“被杀?”
“是的,她是被杀的被街上的人给杀死的!”
贵公子把杯子一仰而尽,大口地喘着气。嘴唇周围都染成了深红色。在他身旁的酒瓶已经和刚才不同,不晓得亚伯有没有发现?里面斟满的液体呈现着奇妙的浊红色。
“他们是野兽而且是危险的野兽。从那天开始,我就得保护我们。即使要不择手段。”
叮铃一声,铃响了,仕女们端着盆子过来。奢侈豪华的当地料理一边发散出香气、一边被摆放在桌上。在亚伯前面也放了一个覆有大型圆盖的盘子。
“对了,咎勒大人,我是这么想的”
亚伯一边自然地把手放在盖上,一边朝着对面的贵公子说话。虽然带点结巴,但还是认真地说出他想讲的话。
“尊夫人确实是很可怜。可是,你也不能对城里的人都心怀怨恨咦?”
掀起盖子的亚伯止住了发言。盘子上摆的是某种圆形物体让他猛眨着眼睛。生着茂密的毛发、形状歪斜的球体——
那是一颗带血的人头。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先是神父往后仰倒在地的声音,随后则是器皿碎裂的刺耳声响。
“呜哇呜哇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你不喜欢?”
闪烁着残忍光芒的眸子,直直盯着可能是腿软而拼命在地毯上面爬着往后退的亚伯。
“那是在车站袭击我的游击队员妄想以短生种身份违逆长生种的傻瓜。”
亚伯的脸整个僵住。
“”短生种“!?”长生种“!?”
那的确是“他们”用来区别人类与“他们”本身所用的字眼。
还有眼前的贵公子把城里的人们称为“家畜”。如果那不是比喻,而是一种明确的指称
“咎、咎勒大人,你、你、你该不会是”
掩不住牙齿颤抖的声音,亚伯惨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