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来到了光明之中——离开阴暗但安全的牢房之后,海斗这样想着。在穿过牢门的那一瞬间,命运就运转了起来。之后向自己展开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而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海斗这个假预言者自然是无法知晓的。
“以主之名,现在开始进行审判。”
由于菲利普二世尽力想要隐匿凯特的存在,所以在他的意旨下,凯特的宗教裁判在艾斯科利亚宫附设的验邪圣部进行。但是负责审理的是位于马德里的最高异端审问会议,也就是斯普雷马派来的审问官们。
“罗伦佐-卡撒贾是在塞维利亚提起诉讼的,但凯特是居住在我的宫殿里。在起诉住在遥远异地的人时,审判在哪里进行,派谁前往,都是由斯普雷马决定的。”
在正式宗教裁判还未成立。即将进行“检举”的前一天的晚上,文森特秘密地来到了国王的公务室。
“我虽然也很想让艾斯科利亚的人来做审问官,但是对方拒绝说这样有欠公平。所以我也无可奈何。”
菲利普二世苦笑了一下。
“斯普雷马要把异端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灭。在这个神圣的目的面前,就连统帅‘日不落帝国’的国王的权威也是完全及不上的啊。”
文森特明知失礼,还是率直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也就是说,关于凯特的事情就是请求陛下发慈悲也没有用了,是这样吧?”
“也不要说是没有用。”
国王在文件堆积如山的办公桌上翻找着,取出了一张羊皮纸。
“的确,我并没有多少能够采取的手段,但是也比坐以待毙强些。我和你一样不想让这么辛苦才夺到手的凯特被人夺走。为了他不被夺走,我会尽自己的所能……”
国王将那张羊皮纸递给文森特,继续说下去。
“首先必须要找一个精通教会法、能跟斯普雷马那些人对抗的神学博士来,让他成为凯特的律师才行。我觉得这个人就可以胜任。”
文森特迅速地将视线垂落在纸面上,在心中惊呼了一声。
那是一封修道士在还俗之际,对国王向修道会方进行交涉的感谢信。他不用看到信尾上的署名,就立刻猜到写这封信的人是谁了。
那个身披耶稣会黑衣的修道士,卧病在床的圣克鲁斯侯爵的顾问。父方是阿耳瓦公爵一门,而母方则有着帕尔马公爵一门的血统的,劳尔-德-特雷德。
“我想你也曾见过他,应该了解他的为人才对。”
文森特点了点头。
“陛下名见。”
“劳尔是不情不愿地进入修道院的,他经常会梦想着成为宫廷中的人。耶稣会也觉得能干的他很是棘手,就想把他派到亚洲去传教。虽然开始提出来的时候他以身体虚弱为由拒绝了,但是耶稣会会长的命令他却无法拒绝。要不是他的哥哥米凯尔,原来应该继承家长之位的人忽然急病倒下,他现在就已经坐着船开往马尼拉了。原本已经没有了希望,但是他却实现了常年来的愿望,你不觉得他是个运气非常好的男人吗?”
文森特从国王的声音里听出了潜在的嘲讽。
“您对他兄长的去世有着什么疑问吗?”
菲利普二世轻轻地耸了耸肩。
“不……我听说米凯尔跟看起来就很脆弱的劳尔不一样,强壮到连感冒都不曾得过一次。甚至他的父母在他的葬礼上都不由说溜了嘴,说他们本来觉得先过世的会是弟弟那边呢。”
“可是特雷德大人根本就没有回过领地吧?”
“没错。所以他碍事的哥哥会死掉也许只是个偶然——对劳尔来说只是时机巧合而已。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羔羊一样善良,只是等待着主发下恩宠的人,却堕落成为了在欺瞒与污秽的泥沼中生活下去的间谍。”
文森特定定地看着面带意味深长的微笑的国王。
“如果如陛下所说,特雷德大人是个为了利己而不择手段的人的话,那么臣以为将他召到身边太过危险了。”
菲利普二世点了点头。
“我也明白。劳尔的愿望是作为宫廷贵族生活下去……可是除了这艾斯科利亚之外,其他的地方也有宫廷存在。法国,总有一天会征服英格兰,等我的事情办完之后,就随他喜欢到任何地方去都可以。虽然他这么年轻,不能让他做大使,做外交官总是没问题的。那工作其实和间谍没什么两样,对他来说正是适才适用。”
文森特想着。他说不定就是亲手害死自己哥哥的冷酷男人。但是他是个能干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凯特虽然很讨厌他,但事态紧急,这个时候容不得挑剔什么。
“特雷德大人什么时候能抵达这里呢?”
“他已经到达马德里修道院了。”
文森特下定了决心。
“那么能请您立刻传召他吗?就算他作为律师再怎么优秀,但也绝对大意不得。为了要在审判中胜出,需要充分的准备啊。”
“知道了。我会派出使者的。”
菲利普二世拿过一张新纸,以时间紧迫的人独有的做法,1写下了一篇不拘文体的文字。然后他拉了呼唤在隔壁等候着的侍从的铃之后说道:
“关于劳尔,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注意。那个家伙也在做英格兰那边的间谍。”
文森特大惊。
“英、英格兰那边……难道说,是沃尔辛厄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