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扑啦啦啦——肆虐的风让船上张着的蜘蛛网般的帆索一齐唱着欢快的歌。
“来,是葡萄酒。你说不想喝水,那就喝这个吧。”
“别管我了……”
起身只会让眩晕更加恶化,海斗按着嘴巴,用闷闷的声音哼哼。
“喝了酒只会更恶心的……如果我吐啊吐啊,吐个没完,呜……”
“放心吧。”
杰夫利坐在简易床边,扶起颤巍巍的海斗的上身,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然后把手指伸到左手拿的锡酒杯里。
“我可从没听说过有人死于晕船的,倒是有数不清的人死于干渴。”
杰夫利那被葡萄酒沾湿的修长手指抚摸着海斗干裂的嘴唇。
“这是上等的法国葡萄酒,口味甘甜,下肚的时候喉咙都会清爽起来,芬芳的香味会让你不禁感叹自己的幸运呢。这样的佳酿,就是我们的女王陛下也很少能喝到哟。”
等那指头离开后,海斗用颤抖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只是一滴的葡萄酒在还没感到湿润时就挥发了,但残留在舌上的一丝甘甜压制住了恶心,让海斗想起了自己的干渴。
“法国女人没有奶的时候,就把葡萄酒涂在小孩的牙龈上喂他。”
杰夫利再一次把手指浸在酒里,涂在海斗恢复了少许光泽的嘴唇上,看到海斗的舌头迅速一扫,于是浮起了笑容。
“看来我是让最重要的养子饿着啦,那就稍微喝一点,身体暖和了才会恢复精神的。既然是婴儿吃了都没事的东西,对你也不会有害吧?”
杰夫利想把酒杯交到海斗手上,但看那只手抖个不停,就用自己的手包住海斗的手掌,帮他把酒杯送到嘴边。
海斗的催促下吸了一口酒,虽然为喉咙里突然烧起来了一样的刺激眨了几下眼,但还是咽了下去。
“乖孩子。”
杰夫利揉着海斗软软地耷拉着的头。
“风,小点了吗?”
听到海斗虚弱地问出的问题,杰夫利耸了耸肩。
“变得更强了,多半会发展成风暴吧。在这边算是春天的风物诗呢。又干上大潮接近,浪头大作的时候,对我们来说可是双重的不走运啊。”
“会摇晃得更厉害?”
“那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对抬头看着自己的海斗,杰夫利露出一个困惑的微笑。
“人类的力量对伟大的自然是很有限的,如果情况再恶化下去的话,操作船只基本上就不可能了,只能凭运气来闯。”
海斗的眼睛里泛起泪花,声音里渗出绝望的音色:
“已经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还不如死了好……”
杰夫利的座航“克罗利娅号”从母港普利茅斯出港是前天的事——从那之后,海斗的晕船就开始了。虽然在很久很久前的过去曾经和祖父乘船在镰仓海上航行过,但以与海上生活无缘的海斗的三半规管(注:内耳中感知身体平衡的器官),根本无法忍受英国海峡巨浪造成的平衡感觉的丧失。
十六世纪的帆船自然不可能装备了如今高级客船上的“横向减震装置”,而且正逢大潮时刻,波涛汹涌,再加上英国海峡知名的强烈西风,克罗利娅号的上下震动强烈得令熟练的水手也行动维艰。
“唔……呕……”
尽管船舱侍者的职责整理着杰夫利衣箱的海斗,摇摇晃晃地冲出船长室,趴在船边伸出头去呕吐起来。
“小心点哟,小鬼!”
正向后部甲板走去的路法斯作弄似的说。
“这么大的浪,就是你掉进海里大家也只能装看不见哦。”
海斗的回答就是握紧了湿漉漉的船舷。
一个大浪涌上来,让船首突出的斜墙像犀牛的角一样直刺向天,然后左右摇晃又开始了。处在不安定的浪头上的克罗利娅号就像在被巨人轮番左右揉动着,然后变成船尾高高抬起的样子,和崩落的海浪一起跌落海面。单纯的舞步,无止尽的重复,冷酷的海洋让可怜的船只跳着激烈的舞。
仿佛灰色巨墙一样的大浪,在遥远的下方等着吞噬船只般的海面,看着这些,海斗并不觉得恐怖,因为比起这些来还是抓挠着内脏般的呕吐感更成问题。
“呼……呼……呼……”
将胃中所有的东西吐个精光的海斗软软地蹲下来,然而大自然的恃强凌弱并没有终止,越过船舷的海水毫不留情地泼在他身上。海斗惨叫一声,想起身躲避,但湿湿的甲板像打了蜡一样滑,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船忽然大大地倾斜了,几乎要把人就这样扔进海里去。而且被打湿的身体开始急速地丧失着体温,这样下去一定会感冒的,为了自身安全考虑,当然还是回船长室去的好,可是,海斗已经连自己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从路法斯口中得知海斗情况的杰夫利带着神情不悦的那捷尔过来了。
“没关系……这怎么看也不像没关系的样子啊。”
杰夫利在海斗身边蹲下来,看着他的脸。
“不舒服的话就躺到我床上去吧,倒在这里会碍事的。”
海斗趴在甲板上,喘息着说:
“我……知道,可是……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