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确很强。听到地名的那一刻,东乡海斗漠然地想着。头发四散着、阿罗哈的衣裙翻飞着、裤子在腿上紧贴着。强烈的空气之流吹得人抬不起头来,似乎抬一抬脚整个人就会被吹飞一样,于是膝下用力拼命地走着。即使这样,海斗仍然为自己的预想实现而感到满足。七月的天空晴朗如洗,加上风的作用,根本就看不到云彩。没有暴风雨的日子仿佛在暗示着十七岁的暑假,会有多么的美好!
“什么也没有嘛。”
站在兰斯恩得——位于英格兰西部的康沃尔半岛的最先端,被称为“大地之端”的断崖上的海斗看着描绘出和缓曲线的水平线叹道。对,这里的确什么也没有,只有在贫瘠的土地上顽强生长的欧石南。海斗在想,过去的人们是看到矫健地飞翔在大海上的海欧从而决心驾船出航的吧?活在陆地上,行动是被局限的。但是海上则不同,他们一定也像海斗一样,曾经站在这岩石之上看着海平面吧。在那苍空与蓝海融合的彼方,一定有什么存在着,他们这样坚信着,向着冒险之旅进发。
(心中张开的帆乘着满盈的梦前行。)
海斗似乎明白了他们的心情,如果自己处在同一立场的话、也会乘上船的,然后,充满期待地去寻找新的世界。
但是,他的这种兴奋心情并没有持续多长,因为他在兴奋中探出身子向崖下看了一眼。
(呜哇……)
产生就这样会向海中坠落的错觉,海斗慌忙后退。他有轻度的恐高症。像从高层建筑的展望台上向下看还没关系,没有铁丝网等护具张在周围虽然会感到不安,但也不是不能站在上面。可是脚边的岩石崩落,自己落入空中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完全没有体验过却如此真实,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心脏狂跳、冷汗直冒、腿肚转筋,虽然难看,可是自己也没办法。)
恐怕自己的状态被朋友发现,海斗偷偷看看旁边。但当转头的时候,染成红色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飞,扎进了眼里、嘴里,只好又慌忙地把头转回来。
“呜……呸……可恶……眼睛疼死了……”
按住了头发,海斗又回过头去问神色自若地用照相机拍摄周围景色的同件。
“喂,你拍这里干什么?除了悬崖和海面之外什么也没有啊。”
“做纪念。”
森崎和哉微笑着,又按了一次快门。
“来到大不列颠最西端的纪念。”
又是那副一贯的安稳的表情,但就是有哪里让海斗感觉到不爽。每当海斗看到和哉那只有嘴角在往上提的刻板笑容,就会觉得他其实根本不想笑,只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总之就是笑得很放弃的感觉。
(而且,现在是笑的场面吗?如果我对他说“你真奇怪啊”之类的话,他一定会火大,大叫“罗嗦,你管我”之类吧。)
海斗确信,和哉其实也在想“多此一举”的,而他之所以没有进行反驳,是觉得没办法去反驳。所以海斗没有责备和哉暧昧的态度,他能做到的就是和刚才一样装做一点也不在意,转换一些有的没的话题。
“要做纪念的话,应该把自己也一起拍进去吧?我来给你拍吧!转来转去拍的都是景色照片,不是太无聊了吗?”
海斗说完,和哉又露出了一个笑容,看起来比之前的更困惑。
“不用了,我不想看自己的脸。”
“为什么?”
“长得丑,没有上照片的价值。”
海斗为这意外的话吓了一跳。他从不认为和哉丑,从未染过或脱色过的直直的黑发,女儿节娃娃一样的剑眉与细长的眼,就连嘴部的线条也很温柔。他是有着用“美丽”“华丽”形容也不为过的端正容貌的人。
“谦虚太过也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和哉用衬衫下摆擦拭着相机上的灰尘,回答海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表达不当而已。我比起拍留影照片来更喜欢风景照,因为自然的美是无法比拟的啊。”
海斗释然。
“啊,是这个意思啊。”
和哉把照相机转向海斗这边,看着取景框。
“我就不用了,给海斗拍一张吧,做为夏天的回忆。”
“要拍得超帅哦。”
海斗露齿一笑。
“怎么样,这个好莱坞明星笑?”
“不坏,要拍笑着的照片的话,果然是模仿明星的好,他们可是职业的,知道怎么做才最上镜头,但是如果想拍得再漂亮些,不要像现在这样把牙全都露出来为好。”
伴着快门的声音,海斗苦笑。
“别这么认真好不好,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认真地反应的话,我会困扰的。”
和哉的表情一瞬间冻结了,缓缓地放下照相机。
“对不起。”
“这不用道歉的啊……”
“嗯。”
海斗背过脸去,他不想再看和哉无法戴上笑脸面具的样子,而且也在后悔,他并不是有意要说会伤害和哉的话啊。
(这也没办法啊,我就算是嘴巴快了些,可是也想不到他会这么想啊。)
再一次为两人的复杂关系陷入窘境的海斗背着和哉轻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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