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10

  京极堂与榎木津错身而过时,头也不回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我都快感激涕零了。”

  榎木津等京极堂越过身边后,转动脖子回顾他的背影,接着一转身,跟在他的背后。

  而我望着脚程迅捷的两人背影,再度踏入山中牢狱。

  心跳加速。

  山中已经暗了下来。

  看见大门了。

  京极堂站在门前,眺望着如同栅栏的树木,呢喃似的说道:“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啊,关口。”

  明慧寺如同海市蜃楼般浮现在眼前。

  穿过大门。

  京极堂如野兽般瞪视建筑物,像要把它们烙印在视网膜似的看着。

  参道上等间隔地燃烧着篝火,柴薪爆裂的声响此起彼落。

  烟雾迷蒙,化在已经暗下来的虚空中。

  京极堂在三门前停步,有些悲伤地检视着这夸张宏伟的物体。

  “持国。多闻。真想看看上面……嗯,千体释迦吗?”

  警官跑了过来。

  “你、你们是……”

  黑衣男子对警官完全视若无睹,轻盈地穿过三门,侵入里面。警官一副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的模样,惊慌失措,但榎木津说“安静点”,他便没有再出声。

  京极堂面朝前方,转动着眼睛说:“那是东司——浴室。”

  仔细一看,那里确实是大西泰全陈尸的厕所建筑物的方向。

  他没有进入回廊,笔直地走出中庭。

  几乎所有的狂态都是在这里上演的。

  “哦?中庭里没有树啊,所以才……吗?”

  中庭里确实没有种树。

  京极堂就这样笔直前进。

  篝火燃烧着,中庭被染上不可思议的色彩。诵经声仿佛自地底响起一般,逐渐传入耳中。

  京极堂依然不看我地问道:“那就是佛殿吗?”

  “不,他们叫法堂。”

  “法堂?没有祖师堂也没有土地堂。那是库院吗?那里不可能有知事寮吧。这边的僧堂就是你们说的禅堂吗?那个呢?那就是知客寮吗?是独立的吗?原本是……什么?”

  京极堂看到知客寮,皱起眉头。

  “这里的样式不一样吗?”

  “总觉得太勉强了,因为没有那种东西,我不知道原本是什么——不,他们也不知道,所以才擅自把它们定为七堂伽蓝[注] 吧。法堂后面的是叫做大雄宝殿吗?”

  注:所谓七堂伽蓝之七堂,指的并非数目,而是寺院内的各种设备齐全之意。一般指三门(山门)、本堂(佛殿/大雄宝殿)、法堂、库院、食堂、浴室、东司。名称依宗派不同亦有所不同。

  “他们是这么叫的。”

  “这样啊,一切都折衷行事啊。”京极堂简短地说。

  读经声越来越大了。不,不是声音越来越大,也不是我们越来越接近,而是身体逐渐熟悉这内部的空气了。

  山下站在知客寮前,他发现我们了。

  久远寺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今川和菅原也跟着出来。

  桑田常信还有英生接着从库院出现。

  京极堂看也不看他们,笔直地往法堂前进。

  读经声越来越大了。

  来到法堂前,京极堂依然不停步,就这样爬上阶梯。外面的人三三两两地聚集,集合在法堂前。

  “喂!榎木津!你在仙石楼躲好了吗?”久远寺老人这么叫道。

  榎木津大声回答:“我才没有躲哩,熊本先生!光着身体的笨蛋是看不见国王的!”

  “榎兄,那你根本没有回去喽?你也没有离开旅馆,而是一直待在房间里吗?”

  “啰嗦啦,小关。”京极堂终于打开法堂的门扉。读经声停止了。本尊前是觉丹贯首。贯首后面是和田慈行。左右是各十余名僧侣。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我知道名字的僧侣了。慈行回头。

  黑衣的美僧与一身漆黑的阴阳师在这里初次交手。

  “来者何人?”

  “拜登御开山,并求挂搭!”[注一]京极堂说道,盯住慈行。

  慈行皱起细眉:“贫僧在问来者何人,放肆无礼!”

  “你就是慈行师父——智稔老师之孙吗?初次拜会,敝姓中禅寺。这段期间家妹承蒙照顾了。”

  “你、你以为现在是在做什么?现在可是在办法事啊!”

  “这一点我明白,我想来烧个香,献个花。”

  “什……什么!你这是在侮辱人吗?”

  慈行倏地站起,法衣的袖子一瞬间鼓起,立刻萎缩下去,姿势很英挺。同时京极堂滑也似的进入法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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