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极堂与榎木津错身而过时,头也不回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我都快感激涕零了。”
榎木津等京极堂越过身边后,转动脖子回顾他的背影,接着一转身,跟在他的背后。
而我望着脚程迅捷的两人背影,再度踏入山中牢狱。
心跳加速。
山中已经暗了下来。
看见大门了。
京极堂站在门前,眺望着如同栅栏的树木,呢喃似的说道:“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啊,关口。”
明慧寺如同海市蜃楼般浮现在眼前。
穿过大门。
京极堂如野兽般瞪视建筑物,像要把它们烙印在视网膜似的看着。
参道上等间隔地燃烧着篝火,柴薪爆裂的声响此起彼落。
烟雾迷蒙,化在已经暗下来的虚空中。
京极堂在三门前停步,有些悲伤地检视着这夸张宏伟的物体。
“持国。多闻。真想看看上面……嗯,千体释迦吗?”
警官跑了过来。
“你、你们是……”
黑衣男子对警官完全视若无睹,轻盈地穿过三门,侵入里面。警官一副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的模样,惊慌失措,但榎木津说“安静点”,他便没有再出声。
京极堂面朝前方,转动着眼睛说:“那是东司——浴室。”
仔细一看,那里确实是大西泰全陈尸的厕所建筑物的方向。
他没有进入回廊,笔直地走出中庭。
几乎所有的狂态都是在这里上演的。
“哦?中庭里没有树啊,所以才……吗?”
中庭里确实没有种树。
京极堂就这样笔直前进。
篝火燃烧着,中庭被染上不可思议的色彩。诵经声仿佛自地底响起一般,逐渐传入耳中。
京极堂依然不看我地问道:“那就是佛殿吗?”
“不,他们叫法堂。”
“法堂?没有祖师堂也没有土地堂。那是库院吗?那里不可能有知事寮吧。这边的僧堂就是你们说的禅堂吗?那个呢?那就是知客寮吗?是独立的吗?原本是……什么?”
京极堂看到知客寮,皱起眉头。
“这里的样式不一样吗?”
“总觉得太勉强了,因为没有那种东西,我不知道原本是什么——不,他们也不知道,所以才擅自把它们定为七堂伽蓝[注] 吧。法堂后面的是叫做大雄宝殿吗?”
注:所谓七堂伽蓝之七堂,指的并非数目,而是寺院内的各种设备齐全之意。一般指三门(山门)、本堂(佛殿/大雄宝殿)、法堂、库院、食堂、浴室、东司。名称依宗派不同亦有所不同。
“他们是这么叫的。”
“这样啊,一切都折衷行事啊。”京极堂简短地说。
读经声越来越大了。不,不是声音越来越大,也不是我们越来越接近,而是身体逐渐熟悉这内部的空气了。
山下站在知客寮前,他发现我们了。
久远寺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今川和菅原也跟着出来。
桑田常信还有英生接着从库院出现。
京极堂看也不看他们,笔直地往法堂前进。
读经声越来越大了。
来到法堂前,京极堂依然不停步,就这样爬上阶梯。外面的人三三两两地聚集,集合在法堂前。
“喂!榎木津!你在仙石楼躲好了吗?”久远寺老人这么叫道。
榎木津大声回答:“我才没有躲哩,熊本先生!光着身体的笨蛋是看不见国王的!”
“榎兄,那你根本没有回去喽?你也没有离开旅馆,而是一直待在房间里吗?”
“啰嗦啦,小关。”京极堂终于打开法堂的门扉。读经声停止了。本尊前是觉丹贯首。贯首后面是和田慈行。左右是各十余名僧侣。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我知道名字的僧侣了。慈行回头。
黑衣的美僧与一身漆黑的阴阳师在这里初次交手。
“来者何人?”
“拜登御开山,并求挂搭!”[注一]京极堂说道,盯住慈行。
慈行皱起细眉:“贫僧在问来者何人,放肆无礼!”
“你就是慈行师父——智稔老师之孙吗?初次拜会,敝姓中禅寺。这段期间家妹承蒙照顾了。”
“你、你以为现在是在做什么?现在可是在办法事啊!”
“这一点我明白,我想来烧个香,献个花。”
“什……什么!你这是在侮辱人吗?”
慈行倏地站起,法衣的袖子一瞬间鼓起,立刻萎缩下去,姿势很英挺。同时京极堂滑也似的进入法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