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09

眼间便化为云雾、化为烟尘,消失无踪。

  忆起,便是扼杀回忆。

  “啊。我……”

  “饭洼小姐,要是你说出来的话……”

  说出来的话就完了。

  说出来的话……“我读了信。”饭洼的回忆死了。

  “你……读了吗?”

  “嗯,我读了。”

  剪影女子把脸转向如空气般的我。

  “然后,我把它交给了铃子的爸爸。”

  “爸爸……松宫仁一郎吗?……”

  “嗯”,饭洼大大地动了起来,“阿铃、阿铃一定是……”

  “阿铃?你是说明慧寺的阿铃吗?”

  “啊,是我,是我杀的……”

  “你杀的?你杀的是指……”

  “让他们一家家破人亡的是我,是我杀了铃子的。铃子哭着逃进山里,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了。红色的火焰、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好多老鼠逃走了。我把信封,把写着致仁先生的信封放进火里烧掉了!”

  “那是什么意思?”

  饭洼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我慌忙靠近,扶起饭洼。

  “我……”

  “喂,振作一点。益田,喂!”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杀的……”发出惨叫的是牧村托雄。大雄宝殿正后方贯首的草堂——大日殿前,托雄浑身瘫软。

  草堂入口处,头破血流的中岛佑贤那张如同岩石般的脸侧向俯卧,漆黑的血流了一地。

  入口的门开着,那里有两名僧人,圆觉丹伫立在他们身后。

  那时鸟口极度震惊。

  震惊这种刺激要变换成人类的情感,似乎得花上相当久的时间。所以无论鸟口再怎么样注视尸骸,都涌不出悲伤或懊悔这类人性的情感。

  尸骸这种东西,只是个物体。

  物体既没有尊严也没有威严,那种东西说起来只是种头衔,并非尸体这种物体本身所具备的,那是附加上去的。可能因为泰全老师遇害时他没有看到尸体,所以才会感到那么空虚吧,鸟口这么认为。

  短短十分钟前……

  刑警们听见惨叫,各自机敏地跑了出去。

  鸟口接到山下的指示,首先将久远寺老人送到今川所在的建筑物,接着全力奔跑,赶上刑警们。距离相当远,若非在这寂静的山中,这声惨叫是绝对听不见的。

  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似乎是山下。他“哇啊”大叫一声,随后抵达的刑警们全都哑然失声。跟在鸟口后面过来的敦子发出一声短促微弱的尖叫,这是鸟口第一次听到敦子的尖叫声。

  托雄嚷嚷着:“不、不是贫僧,不、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没做!觉、觉丹猊下、觉……”

  “这……这是怎么回事!贯首,请你说明!”

  鸟口听见这道厉声,转头一看,山下正瞪着贯首。

  菅原刑警蹲下身去,观察倒在地上的那个东西,然后回望站立的上司,摇了几次头。意思是倒在那里的那个东西不是受伤的佑贤,而是佑贤的遗体。鸟口心想这一看就知道了,还真是慎重其事。

  警部补——山下叫也似的说道:“贯、贯首!这是对警察……不,对法治国家的挑战吗?这种事在这里——在这座明慧寺是被允许的吗?我、我已经受够了……”

  完全看不出贯首的表情。

  就连那双有如沉眠般半闭的眼皮底下的瞳眸是在看尸体。或是看着发言的山下,鸟口都看不出来。

  贯首——觉丹从容不迫地回答:“贫僧完全不知情!山下先生。您方才的发言,贫僧就这样奉还给您!尽管有这么多警官在场,究竟还要牺牲多少本寺的云水才甘愿?这是警察的怠慢!若我国标榜为法治国家,却放任这样的犯罪横行,侮蔑国家的是警察才对吧!”

  贯首的话在这种状况下依然威严十足。

  ——这家伙也是怪物。

  鸟口有此感觉。他只看过觉丹诵经时的背影,从背后看已然威风凛凛,但从正面一看,简直就像穿上了袈裟一般威严。山下警部补果敢无比地以视线与怪物相斗,却忽地将视线落向佑贤,无力地说:“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啊,深有同感。我们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能做。面对凶恶的连续杀人,我……不,我们警察实在是太无力了,但是我不会放过凶手。这个人,中岛先生在短短三十分钟之前还在与我交谈,现在却……”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吐气似的说道:“我不会原谅这种事。”

  听到他的话,菅原刑警站起来,粗鲁地说:“山下兄……不,搜查主任,你的心情我了解,但是……”

  接着他瞥了一眼贯首,站到上司前面说:“听好了,这——中岛先生才刚死。所以要逮捕凶手的话,就只有现在了,等不到早上了。这不是今川干的,也不是久远寺或桑田干的!我错了。你,主任,山下搜查主任,下达指示吧,我遵从你的命令。”

  听到部下愿意服从指挥,主任有些痉挛地点头:“呃,好。贯首,还有那里的两个,还有那边的托雄,请你们先到知客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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