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进房间。
想要抛开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回去富士见屋……不,想回自己的家。
饭洼侧坐在离我稍远处,一脸恍惚。惟一一个留下来的警官益田趴在颇远处的矮桌上。我望着夜晚的庭院,听着不应该听见的树上枝桠骚然蠢动之声。
菅原刑警绑起久远寺老人,把他带走了。
仁如和尚在次田刑警陪同下,同样以近乎押解的形式被带往明慧寺。
——大家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这么想,出不来的。所以就算在这里……
——等什么?
等待,也不会有人来。
听说菅野被杀了。
我不知道自己当下说了什么感想。
当然,没有任何人要求我发表感想。没有是没有,但换言之。我不明白的是,自己是如何对自己说明的。
我未曾见过菅野这个人,但是他确实存在于我当中。然而我当中的菅野,早在去年夏天就已经死了。他们说,那个已死的菅野在今天被杀了。
杀害已死之人,是没有意义的。
就算听到死人死了,我也无从回答起。
他们说,杀掉菅野的是——久远寺嘉亲。
这——不可能。
因为在他的心中,菅野应该也已经死了。即使他遇到了活着的菅野,也不可能涌出杀意。看到幽灵的话,就算会大吃一惊。也不会想到要去杀害,只会祈求他早日成佛。
总觉得好蠢。
这么一想,突然好寂寞。
“益田。”我小声呼叫益田,没有回答。
可能睡着了吧。
明慧寺的刑警们终究没有回来。被不是上司的菅原刑警命令在原地待命,益田憨直地在这个大厅里一心一意守候着他们,终于等到睡着了。
京极堂没有行动。
至于榎木津,似乎还遭到了通缉。
不过那个侦探爱引人注目,一下子就会被抓到吧。
结果他到底在这里做了些什么?
鸟口和敦子也是,尽管上午还在一起,现在也只是去了步行一个半小时就能够到达的地方,我却甚至有种天人永隔的心情。
再也不会有人回来了,没办法离开那座山。
那座山,是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的——牢槛。
所以榎木津才回去了。
所以京极堂不肯上去。
所以我……
我身在牢槛当中吗?
或是置身牢槛之外?
我。
我呼唤饭洼。“饭洼小姐……”
我这么一叫,饭洼便倏地抬头。
我还没见过她的笑容。
“没什么事……”
我不太会说。
“我……”但是饭洼似乎了解了什么,“我……一直忘记了。”
“咦?”
“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沙——雪落下了。
我没办法好好地回话。
即使如此,饭洼仍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关口老师,您知道这样的事吗?……”
“什么?”
房间好大。
电灯的照明没办法照亮每一处,饭洼的影子变得更加稀薄,渺茫得有如倒映在纸门上的剪影。在清澈无比、却感觉粒子粗糙的风景中,我觉得她稀薄的模样与之完全契合。
她的声调就像在对小孩说话。“蜈蚣……”
“蜈蚣?”
“嗯,蜈蚣……蜈蚣它,喏,不是有很多脚吗?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有几只……”
“嗯。”
“然后,有一个人对蜈蚣问道:你有这么多脚,怎么能够那么灵巧,一只一只地操纵它们呢?”
“嗯。”
“结果,蜈蚣沉思起来,重新思考自己是怎么动脚的,却百思不得其解,结果再也无法移动自己的脚,越想就越动不了。最后死掉了……”
“哦……”
“就算不用特意去想为什么,其实大家全都明白,就这样过着每一天。但是一旦去思考,化为语言说出,就变得莫名其妙,再也动弹不得了……”
在微暗、暖色系的灯光中,一直强硬地拒绝着什么的她,不知为何变得极为饶舌。饭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