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如恭恭敬敬地行礼。
就算失去了霸气和精力,他似乎也不忘礼节。
但我觉得这种恭敬非常形式化,反而削去了他的健全。
警官移到别室,剩下的人全都留在大厅。京极堂似乎敏感地察觉出弥漫在仙石楼里的倦怠空气,迅速地扫视房间,全盘掌握后问道:“益田,常信和尚怎么了?”
“刚才回明慧寺了。”
“回去了?不是明早才出发吗?”
“他说在这种非常时期,只有一个人起了愚昧的邪心逃下山。实在不妥。”
“警官呢?不会让他一个人上山了吧?”
“就算是我也不会做这种事的。我请护送久远寺医生和榎木津先生下山的警官,回程时顺便送他上去了。而且敦子小姐和鸟口也跟着去了,人多势众,连我都想跟了呢。”
“那个笨蛋还是去了吗?可是益田,虽然我说这话也很奇怪,不过有这么多一般民众混在里面,也很难有什么正当理由吧?没问题吗?”
“警方没有拘束力啊。如果去了被赶回来也没办法,但我不能把他们强留在这里。”
“或许请你们直接把他们逮捕还比较好呢。榎木津怎么了?”
久远寺老人回答道:“他啊,连谢礼也不收,就跑回去了。他说明慧寺里没有凶手呢,中禅寺。”
“他这么说吗?”
“他这么说啊。”
京极堂一脸凶恶地凝视榻榻米。
“怎么样?你看起来很忙,不过还是不想出面解决事件吗?”
“不想。”
“今川或许会被当成凶手哟。”
“只要他不是真凶就无妨。”
“这样吗?不会变成冤罪吗?”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益田这么说,但是他那萎靡不振的口气听起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总之,我不想进入明慧寺,也不想涉入事件。”京极堂宣言似的说。
大抵说来,他总是不愿意与这类事件牵扯上关系。
从京极堂的性格来看,他的态度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过去曾有好几次,有时候是被卷入,有时候是被推出去,结果他都卷入事件里头了。所以我也觉得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推辞的,但是只有这一次,这个乖僻者的决心似乎异常坚定。
“这样啊,哎,那也没办法。”久远寺老人大失所望地垂下肩膀。
“恕我僭越,我认为老先生最好也避免再继续深入下去,我认为这并非你所知道的那一类事件。”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所说的意思。听好了,这个事件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像样的谜团,没有任何东西附在任何人身上。”
“是吗?”益田一脸讶异。
“是啊,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怪奇的谜团呀。例如说,没有人消失,也没有死人复生,也没有术士操弄人心,当然也没有幽灵妖怪魑魅魍魉跋扈作怪。没有任何人迷失在谬妄之中。登场的全都是高唱着高迈宗旨的修行僧,他们是不相信那种东西的。”
“但是啊,中禅寺……”
“就是啊,京极堂,你不是说你从常信和尚身上驱逐了铁鼠吗?”
“没错。就像关口说的,我动手驱逐常信和尚的附身妖怪,而它也被除掉了。修行僧确实也有迷失的时候。”
京极堂像要射穿仁如似的望向他。
“但是修行僧原本就是要对抗这些东西的。他们与一般人不同,所以无论得花上多少时间,无论有多么痛苦,自己驱逐它才是本分。因为可能会误导搜查,我才不得已出手,但原本是没有我多事的余地的。说起来,我等于是妨碍了修行。所以我就算向警方收钱,也是天经地义的。”
“呃,这类经费我们……”
“我开玩笑的,益田。听好了,久远寺医生,所以这次的事件没有我插手的余地。这次不明白的只有‘谁是凶手’这一点而已,这是警方的管辖。不管是物理证据或证词,什么都好,从这些线索着手搜查,找出凶手才是道理。鸟口和敦子是事件记者,他们想一头栽进去的心情我可以了解,但老先生还是收手比较好。关口你也是。事件再这样拖延下去的话,继今川之后,下一个会被怀疑的是久远寺医生。要不然就是你,关口。不,久远寺医生已经被怀疑过一次了呢。”
“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菅野先生啊……他在吧?”
“啊……是啊,我被怀疑了。菅野他……”
菅野,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不怎么想听到的名字。我连那人的长相也不知道,但是那个令人忌讳的名字却深深地烙印在我心中。
而比起我来,这个名字对久远寺老人来说应该是更令他痛苦万分的名字。一想到他的心情,我就感到难受极了。若为问什么……
“这就别提了……”京极堂像要故意妨碍我思考似的大声打断。“而且这也不是适合在这种地方谈论的话题,回去之后我会再问榎木津的。那么我就此告退。”
“什么告退,难道你要回去了?”
“都这么晚了,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晚。我待在这里也不能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