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寺老人见状制止。
“啊,不用麻烦了。恕我失礼,但看里头这样子,这儿可能也没有茶叶吧?就算有也是奢侈品,能够像这样让我们取个暖就很好了。”
“好的、好的,小的明白了。”
仁秀停下动作,也不把拿出来的东西收回去,隔着地炉,在久远寺老人对面坐下。
“你几岁了?我今年六十三了。”
仁秀在眼角挤出一堆深深的皱纹笑了。仔细一看,他有着一双大眼,相貌柔和。
“小的起居于深山幽谷,连自己的岁数都忘了去数。与万古不易的天然同住一处,甚至误以为自己也是千古不易了。待一回神,已经成了个老糊涂了。”
“那我换个问法好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就住在这里的?是厌恶人群吗?为何要舍弃城镇的生活?哎,其实我也是被放逐般地来到山里的,也不是不了解那种心情。”
“小的打一开始就没有能够抛弃的生活,亦无厌恶之人。生来无一物,自生而为人,便一直在此。”
“你是……在这里出生的?你的父母怎么了?总不可能是从树里头蹦出来的吧?”
“是从树里头蹦出来的。养育小的长大成人的人,也早在令人遗忘的遥远过去成了不归客。”
“噢,那么你也和那个大和尚……他叫什么来着,今川?”
“哲童。”
“对,跟哲童一样是弃婴还是……啊,请不要见怪。是那样的境遇吗?”
“哎,连昨日之事也依稀朦胧,幼少之事,有亦同无。弃婴或鬼子皆是相同。”
久远寺老人突出嘴唇,用力缩起下巴。医生的下巴成了三层肉。
“哲童是……你在哪里、怎么捡到的?”
“哲童是在大地动的时候捡到的。”
“地动?关东大地震吗?”
“是这么称呼的吗?是从瓦砾底下救上来的。他当时还是个婴儿,却很强壮。母亲死了,他却独力活了下来。所以哲童也是生来无一物。”
他保护了地震时的孤儿吗……?
“那阿铃小姐的情况是怎么样?”
“先前也有女人来问过,阿铃是十二还是十三年前……”
“阿铃也是生来无一物?是从树里头蹦出来的?”
“没错,正是如此。”
“她不是在这里出生的吧?”
“她不是在这里出生的……”
也就是阿铃和哲童一样,是在襁褓时期被捡回来的吧。那么铃子是在其他地方生下阿铃,然后把她给抛弃了吗?
“是在悬崖底下,奄奄一息的时候捡到的。她也是个坚强的孩子,活过来了。”
久远寺老人或许也有和今川同样的想法。他频频向今川使眼色,接着问:“那么,请教一下,仁秀老先生,你没见到阿铃的母亲吗?”
“没有。”
“那么那身长袖和服呢?”
“救她的时候就穿在身上,打一开始就穿着。”
“她就被那身衣服包裹着吗?那名字呢?为什么会叫她阿铃?”
“护身符上写着一个铃字……”
“有写名字啊,这样啊。今川,阿铃果真是铃子小姐的孩子。”
应该是吧,但是……
“请问……”
今川发言了。因为他觉得要是现在不问,就永远无法确认阿铃的真面目了。和那个小说家不同,现在的今川觉得若是留下暧昧不明的部分,会让他有些浑身不自在。
久远寺老人的推测某种程度是正确的吧。但是如果铃子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别的地方生下阿铃的话,就会产生微妙的破绽。
铃子本人没有与仁秀接触,那么铃子就没有时间从仁秀那里学到那首歌。这样一来,就只能推测那首歌不足由仁秀教给铃子的。那么应该是铃子一开始就知道那首歌,或失踪后在别的地方学到的。
但是那样的话,这次又变成母亲没有时间把歌传给女儿了。
“歌……”
“歌?”
“阿铃小姐常唱的那首歌,我也听到了。老先生知道那首歌吗?”
“哦,您是说那首胡乱唱的歌啊,是她不知不觉间学会的。”
“学会的?那么是你教给她的吗?”
“小的并没有教,那是一首容易记的歌,阿铃很快就自己学会,随口哼唱了。”
“不过那确实是你传给阿铃小姐的吧?那么是谁教给你这首歌的呢?”
“小的也不记得有人教过,而是听着长大的,阿铃也学会了。哲童也知道那首歌,或许是哄他睡的时候,小的不知不觉唱出口来的吧。不,那或许本来就是摇篮曲……”
仁秀和蔼可亲地笑了。
“不过以摇篮曲来说,感觉有些阴沉哪。”
那不是在说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