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了不起的就是领悟并非最终目的这个主张。悟,或者说最终解脱,不可能是目的——修行的终点。”
“是这样啊?”
“是啊。悟总是在此处,悟与修行是不可分的,也就是生涯不断领悟,不断修行,才是原本的姿态——这就是禅的真髓。”
“不是为了领悟才修行的吗?”
“活着即是修行,活着就是领悟。只要知足,这样即可。”
“也就是,禅的修行者并非有什么至高无上的目的,朝着这个目标日夜精进努力,往大悟迈进吗?”
敦子也很困惑。
但是昨晚泰全老师也这么说。
——领悟并非只有一次。
——悟后的修行才是问题。
“说的没错,领悟是必要的。不知道自己天生具备的佛性而活,与没有佛性是相同的。所以要看清佛性,获得佛性——换言之,《十牛图》前半的主张依然是很重要的。但是即使因此大悟,也绝非就此结束。只是回归原本的姿态而已,之后也必须继续活下去——修行下去,否则就是假的、错误的。《十牛图》这么教诲,悟后的修行是很重要的。”
明明不是禅僧,乖僻的旧书商却以和老禅师相同的话作结。
“那么,师傅,这家仙石楼里——或者说明慧寺发现的《十牛图》,缺少了最重要的部分呢。”
“是啊。”
“哦……不愧是中禅寺秋彦,精通那方面的事呢。嗯,真是活字典。”
“字典?那方面是指哪方面?”
“感觉就是那方面嘛。若论简单明了,师傅说得比任何一个和尚都容易懂呢。师傅可以成为了不起的和尚哟。”
“不可胡说八道。以他们来看,我顶多是个只知道照本宣科的家伙,根本不知道何谓佛法。佛法既非概念也非思想,更非逻辑或哲学。想知道禅,只有打坐一途。连修行也没有,就在那里大放厥词,只会被说是在卖弄小聪明。搞不好还会被警策敲打呢。至少我还知道一点谦虚,比那自以为是的野狐禅[注]和尚好上一些罢了。”
“哦……”
天花板“喀哒喀哒”作响。
“好像有老鼠哪,而且很大。”京极堂仰望天花板,接着看壁龛,“话说回来,这幅《十牛图》的挂轴相当古老。这要是明慧寺里找到的——不,如果敦子说的明慧寺那扭曲的历史是真实的话——还是得去上一趟才行哪。事件什么时候会解决?”
“这我才想问你呢,哥。所以才拜托你用你那颗净知道一些无聊闲事的脑袋想一想啊。”
“这不是用想的就能明白的事吧?办案是警方的职责。而且榎木津说明天要去,那样的话,总会……”
“总会有办法吗?哥真的这么想?”
“不这么想。”京极堂干脆地说,“就算明白真相,警察无法接受的话,那也是一样的。真伤脑筋哪。”
“师傅,有什么好伤脑筋的呢?那个……师傅的工作是什么呢?”
“我说啊,鸟口,我又不是落语家,别师傅师傅的叫个不停。我是开书店的,我的工作当然是买书卖书啊。我可不像关口一样,过着不知道是小说家还是事件记者般暧昧不明的生活。”
“买书卖书的话,为什么非得去见明慧寺的贯首不可呢?”
“嗯,泰全和尚的师父发现明慧寺,是明治二十八年的事吧。唔,真是微妙哪。泰全和尚实际上以住持的身份进入明慧寺,是大正十五年——也就是昭和元年吧。在那之前,不知他是否曾频繁进出明慧寺呢……”
“泰全老师说,他的师父一开始非常热衷,但不久后也没办法再去得那么勤了。泰全老师也一起入山过两次左右。”
“哦?”京极堂说,双手抱胸,“这样啊。知道当时的事的,应该只有泰全和尚而已吧。而那位泰全和尚也过世的话,就无法打听了。第二资深的是……”
“过世的了稔和尚和贯首觉丹禅师。”
“这样啊,又死了啊。”
注:野狐禅指的是似是而非的禅。典故出于《五灯会元卷第三》,唐代禅僧百丈怀海开导野狐的故事。
“死了。”
“我想也见不到贯首吧,而且现在要进入明慧寺可能也很困难。”
应该很困难吧。警方整个陷入慌乱,和尚们的神经也过度紧绷。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在这种状况下前往明慧寺,都难说是上策。山下应该也想避免更多的可疑人物闯入,而慈行也不晓得会说出什么话来。
“要向寺院的人打听事情,目前应该相当困难吧。”京极堂说,板起了脸。
“对了,师傅,用不着去寺院,常信和尚也来到仙石楼了啊。去见见他如何?”
鸟口说道,京极堂扬起单边的眉毛:“这样啊,听说他是典座的知事吧。”
“对对对,就像厨师对吧?”
“典座是重要的职位。”
“咦?料理人的地位很重要吗?”
“当然了,食是一切的基本。这样啊,明慧寺的僧侣现在来到仙石楼了……”
“虽然他很害怕。”
“嗯,刚才我稍微瞄到一眼,他的模样似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