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这么想。若说这两起案件是毫无关系的个别事件,那也太过于巧合了。这应该是连续杀人事件。”
“那样的话,树上的尸体也……与其说是遭到遗弃,更应该是演出才对吧?”
“啊,原来如此。”益田木然张口,“你的意思是,与其说尸体是藏在那里、扔在那里,更像是凶手要把它装饰在那里、放在那里。”
“那样的话……”敦子用食指顶住额头,“放置在树上,算得上是侮辱死者吗,关口老师?”
“这……至少根据我的常识,那并非多有效的侮辱呢。”
我这么觉得。
插进茅厕里,与放置在树上,在我的感觉中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换言之,若是采用小敦说的尸体演出说,若非找出茅厕与树上同等的道理,就查不出凶手是谁了吗?”
“是的,我不认为我们的常识里头找得到这种道理。或许只是我没有知识和文化素养罢了。”
“意思是——这是异常者的犯罪吗?”
益田露出厌恶的表情。“我认为这也不对。我不喜欢异常者这种称呼,不过我觉得这异于一般所说的异常快乐杀人。这些人有外界无法通用的自我的法则,那些犯罪是依据那些法则进行的。但是这次的事件——虽然没有根据,但我强烈感觉那种法则不是发自于一般所说的异常者的内部——不是局限于个人世界的事物。”
“是啊。”
我反刍过去涉入的事件。
事件中登场的多具尸体,有的时候被放置,有的时候被切割,有的时候遭断首。回想起来,没有任何一具尸体是普通的。在某种意义上,正因为不普通,它们作为一个人受到诅咒,作为一具尸骸受到祝福。每一具都不只是单纯的尸体。凶手或者犯罪的环境为了实现、维持或破坏他们所怀抱的妄想——那对他们来说是现实——尸体是必要而不可或缺之物。在他们的故事里,那些除了是非死不可的尸体之外,什么都不是。所以事件中的尸体全都是纯粹的被害人。里头虽然也有连姓名、长相都不知道的尸体,但是他们在我心中是同质的,是特别的尸体。
而这次……
似乎哪里不同。
我觉得就像敦子说的,这与个人的意志或妄想似乎无关。无论小坂了稔走过什么样的人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大西泰全拥有什么样的思想、是个拥有何种人格的僧侣,仿佛都毫无瓜葛……
就是这样的事件。
是因为这个环境吗?
这里的确和我们居住的下界不同。
想要解开真相的刑警们看起来更接近小丑。比起这座寺院的所有僧侣都是嫌犯的谬论,这座山本身就是嫌犯的妄说更具有说服力。僧侣们——包括我们在内——都是被这座山攫住的俘虏。而这些俘虏仿佛正被某种超越人类智识的巨大意志给一个个肃清……
或许真是如此。
——离不开这里了。
泰全这么说过。
——无法离开这里。
——无法打开这座牢槛。
是牢槛。
这里——这座山果然是座牢槛。
那么为何、为何那两个人会……
“我刚才想到了……”敦子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考,“这会不会是比拟?”
“比拟?”
益田与今川有了反应。
“你说比拟,指的是把水说成酒、把腌萝卜想成煎蛋来吃的。像长屋赏花的那个?”
“是和歌和俳句[注]里,把对象当做其他东西来表现的比拟吗?”
注:和歌是指相对于汉诗,日本自古即有的三十一音定型诗歌。俳句则是以五、七、五音,共十七音形式的短诗。
益田以落语、今川以和歌俳句来理解。
“嗯,没错。”敦子说,“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在比拟些什么……”
“比拟啊……”益田说,眼睛转向天花板,“对了,我在侦探小说之类的读过呢。是横沟正史吗?对了,那也是吊起尸体,加以装饰的故事……”
益田好像不仅听落语,也读侦探小说。
“对,就像你说的,益田先生。我觉得惟有用这种角度去理解,才能够找出这次事件的线索。不过这也只是希望呢。”
“哦,向外寻找道理是吗?——以我说出来的话而言,这还真是抽象。换句话说,意义不在于杀人,而是演出——这样的话我稍微可以理解。换言之,杀害的动机是因为需要演出那个场景的尸体。”
亦即——被害人是谁都无所谓吗?对凶手来说,杀人本身既没有动机也没有必然性,毋宁说创造那个奇怪的物体才是重点吗?那么我所感觉到的乖违,是起因于此吗?
我觉得不是。
我觉得比拟这个看法应该是正确的。
但是为了比拟才有杀人这个说法——有待商榷。
今川开口道:“那么,泰全老师是被当成了作品吗?我觉得不是。不,我希望不是。我……”
“怎么了?”
“我觉得我受到的冲击比各位更大,所以这并非冷静的判断,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