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05

总算恢复了平静。混乱过去后着实寂静,尽管还有许多和尚与警官留在这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对僧侣们的限制暂时解除了,但他们完全没有要活动的样子。就算有警官在看守,这种寂静也太异常了。平常也是如此安静吗?

  山下从未体验过如此的寂静。夜阑人静——指的就是这样的夜晚吗?

  “山下先生。”

  “哇啊!”

  因为无声无息,山下被吓了一大跳。

  入口的门开着,站着一名僧侣。

  “你、你干吗啊?吓死人了。”

  “虽然晚了许多,请问要用膳吗?粗茶淡饭无妨的话,贫僧立刻准备。”

  “呃、哦,那太好了。”

  “警备人员也需要吗?典座不在,或许会花些时间,但只要约半刻时辰即可备好。”

  “麻烦你了。”

  “那么……”

  僧人就要离去,菅原叫住他。

  “啊,英生,可以请你叫佑贤和尚过来吗?”

  “遵命。”

  “菅原,你记得真清楚呢。那个和尚叫英生吗?我根本都分不清楚。”

  “他是中岛佑贤的侍从啊,听说才十八岁,是个很清秀的美少年呢。警部补,中岛究竟会怎么说桑田呢?”

  “侦讯的顺序从中岛开始好吗?”

  “可以吧,他是维那。要是桑田溜了,被骂的会是中岛。又会被拿棒子揍了。刚才的纠纷一开始也是发生在中岛跟桑田之间。咽不下这口气的中岛,一定会说些有的没的吧。”

  “这样吗?……”

  山下忽地心想,他自以为巧妙地操纵着菅原,但其实或许是被菅原给巧妙地摆布了。

  中岛佑贤很快地现身了。

  为了不被菅原抢先,山下连寒暄也草草略过,开始质问。

  他再也受不了继续被乡下土包子掌握主导权了。

  “中岛先生,状况似乎变得一团混乱,你站在维那的立场上,想必也相当辛苦,不过想借用你一些时间。可以吗?”

  “听凭尊便,各位也是公务在身。发生不幸的是本寺的云水,且有贯首之吩咐,贫僧岂敢有任何怨言?”

  “听到你这么说,我们也放心了。话说回来,桑田先生是怎么了呢?”

  “令人费解哪。”

  “那种就叫做被害妄想吗?”

  “佛家说罪业本无形,如同妄想颠倒[注]。虽不知真伪究竟如何,却是修行僧不应有之妄言愚行。竟做出如斯愚昧之举,想必常信师父心中有其愧疚之处吧……”

  注:妄想颠倒为佛家用语,意指由于内心的执着,致使人无法真实地认知事物萌生出谬误之分别。同于“妄念”、“妄执”。

  “你觉得他很可疑吗?”

  “可疑?所谓可疑,意何所指?警方认为常信师父是凶手吗?”

  “没、没那回事。只是无法理解他为何怕成那样,而且完全不肯说出理由。他说不能待在寺里,他到底是在怕寺院里头的谁?”

  “似乎……是慈行师父。”

  “慈行?——他在害怕和田先生?”

  “当然,这是无凭无据之事,这才是妄想。慈行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只是常信师父这等人物竟会如此周章狼狈……”

  “有什么理由吗?”

  “我想各位也已经知道,慈行师父是临济僧。常信师父和我同样是曹洞和尚。常信师父他啊,和临济就是处不来。了稔、泰全逝后,现在临济僧只剩下慈行师父一位——虽然还有其他弟子——总之以常信师父的角度来看,若要怀疑,也只有慈行师父一个吧。”

  “宗派不同,果然还是会引起纷争吗?”

  “这并非纷争吧,只是有无法兼容之处。”

  “无法兼容?也就是彼此不能相让吗?”

  “没错。禅僧不会无益地诽谤他宗,然而事关禅定[注一],便会赌上生死一搏。常信师父有常信师父的禅,无法兼容,是无可奈何之事。”

  注一:佛家语,指统一心性,平静烦恼散乱之心,致力于领悟真理。

  “哦,可是为什么要害怕成那样呢?被害人只有小坂先生一人时,桑田先生不是那样的吧?感觉上他在大西先生遭到杀害后,整个人全变了。小坂、大西这两名临济僧接连遭到杀害,一般来想,接下来有可能受害的应该是和田先生吧?然而他却害怕下一个是他……”

  ——是报复吗?

  “例如说——这只是举例——例如说桑田先生是杀害小坂与大西的真凶。所以他害怕来自惟一剩下的临济僧——和田先生的报复?……”

  “这说法令人存疑哪,”中岛佑贤微微偏首,“下一个被盯上的是慈行师父这种看法,以及慈行师父试图复仇这种看法,都不太可能。慈行师父与泰全老师似乎处得不错,与了稔师父却是视同陌路。临济僧这样粗略的概括看法,贫僧难以苟同。”

  “原来如此。可是连着小坂、大西,接着是桑田——这样的看法,我们也难以信服哪。这三个人更没有共同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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