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有饭团,你要吃吗?”
“当然了。饿肚子不能编蔺草[注]。”
注:这句俗语正确说法应该是“饿肚子不能上战场”。“编蔺草”日文发音与“上战场”相似。
这次的口误感觉像是故意的。
鸟口的特色是浑然天成的迷糊,若是故意的就不好笑了。这样的搞笑会流于技巧。
鸟口一直叨念个没完,但是他一看到我房间里的饭团,食欲便似乎胜过了愤懑,吃着吃着人就温顺下来了。接着他说:“那个警部补不行,木场先生比他优秀多了。”
木场指的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是我的老熟人了。
鸟口吃了六个之多的饭团。
大胃王青年编辑还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但是房间里已经没有粮食了。
“咦?是连续的吗?”
鸟口打量我的房间似的四处张望,看到壁龛的挂轴,这么呢喃。我不懂他在说什么。
此时女佣过来铺床了。
以此为契机,鸟口返回房间,而我更换衣服,独自躺上床去。
——京极堂今天会回来吗?
我不在的日子,至少也该回来啊。
我想着这种事,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连做梦的工夫都没有。
“老师、老师……”
鸟口“啪哒啪哒”地踩出脚步声过来,吵醒了我的安眠。不过我与其说是睡着,感觉更像是意识断绝,昨天的疲劳感依旧残留着。看样子已经到了早上,但是昨晚历经长途跋涉,而且过了一点钟才睡,我依然困极了。
“干吗?为什么你老是要妨碍我的安眠?”
“那是因为老师老是在睡觉啊。像我,吃得太胀,连觉也没睡呢。”
“谁叫你那么贪吃,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才六点。
“先别管那么多,快过来吧。”
我一起身,鸟口就说我的浴衣穿得很奇怪,大笑不止。
“带子绑得太高啦,简直就像蒙古的民族服装嘛,啊哈哈。”
“你真是够失礼的。这有什么关系?到底要干吗啊?”
“现在正在搬出遗体。好像困难重重,值得一看哟。”
“困难重重?什么东西困难重重?”
“喏,披件棉袍吧。如果要更衣的话请快点。”
我被鸟口拉着手拖出房间,恰好今川也正走出房间。今川好像住在最右边的房间。
走廊上的搜查员比昨天更多,搜查已经开始了,支援人员可能一大早就赶到了。
我们在走廊上走了不一会儿,便遇到了久远寺老人。
“噢,真早呢。快看,他们竟然搬出那种玩意儿来,这简直是庆典了嘛。”
几名男子搬来了一样奇异的东西。
像是暖桌的木框……不,比较接近担架。两根长棒子之间设置了笼子,笼子像椅子般附有靠背。总之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是什么?”
“担椅吧,是明治时代的交通工具。客人坐在轿子的部分,由四个男人担着棒子,还真是原始哪。箱根这里因为道路险恶,人力车不好上来,而且也不像江户时代有轿夫,所以这玩意儿好像便流行起来了。据说外国人特别喜欢。喏,在印度还是非洲,人不是都会骑在大象身上吗?感觉可能就像那样,让他们格外中意吧。也就是把日本人贬低为未开化人民,当成大象对待。”
“哦……”
前天京极堂还生气地说不可以用博物学的角度看待日本文化,不过对于当时的外国观光客而言,日本人除了博物学的对象以外,真的什么也不是吧。
担椅被搬进大厅里。
“据说这座仙石楼以前的客人有五成都是外国人,所以还保留着自家用的担椅。”
“有那么多外国人吗?”
“很多啊。外国人以前不能够在日本国内自由迁徙,只有箱根这里是特别休养地,允许外国人滞留,是不折不扣的外国人休养地。哦,放上去了。这景象真是滑稽哪。”
久远寺老人扬扬下巴。
我和鸟口以及今川站在走廊角落,偷看这幅景象。
大厅里,数名不知是警官还是鉴识人员正把昨天那团破布放上担椅。在早晨的阳光下一看,那只是个坐着的和尚。看起来就像即身佛[注]或蜡像一般,一点都不像尸体。
注:又称全身舍利,有些高僧圆寂之后尸体并不腐朽,自然风干成为木乃伊,称即身佛。
山下警部补揉着困倦的红眼,正尖声怪叫着。
“已经叫车到山脚下了吧?拜托千万别给我这么怪模怪样地在街上游行啊。要是被拍照,登上报纸可就惨了。”
众搜查员齐瞪向山下,仿佛在说“我们又不是喜欢才做的”。当然没有半个人搭理他,山下这个人惹来了所有人的反感。
遗体被盖上一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