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暂时安顿下来了。
塞巴斯查恩去厨房熟悉环境,夏尔则老老实实地被女执事抱着去房间,路过一架秋千时,夏尔向中庭里看着。欧妮丝夫人顺着他转头的方向瞧过去,看见水池旁一个女孩正优雅地整理着白蔷薇,女执事捏着夏尔的脸说:
“哦,你在看她吗,那是别墅的主人,薇郎妮卡小姐。”
毫无疑问,薇郎妮卡是一位标准的淑女,精致绸缎缝制的衣物显示出她良好的家世,淡褐色的卷发衬托出她美丽的面容。塞巴斯查恩工作的时候,夏尔就趴在窗前看仆人们嬉戏,他很多次都看见了薇郎妮卡,午后的阳光在窗户上反射出薄金的色彩,十岁的她站在细碎树荫下,素面墨瞳,卷发高高束起,披肩随意地丢在地上,正在和仆人们比赛箭术。
明明是天真浪漫的年龄,却偏偏像骑士一样做威风的打扮。连射出的箭,也是狠疾而凌厉地,嗖地一下直中红心。
薇郎妮卡休息的时候,塞巴斯查恩走过去,将甜点放下。
“您以前专门学过箭术吗?扣弦的线条有一种……嗯……很独特的气韵。”
薇郎妮卡头也不抬。
“没有。”
塞巴斯查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您不想去外面,尝试真正的狩猎吗?”
薇郎妮卡抬眼看看他。
“谢谢,我对外面的世界兴趣不大。”
塞巴斯查恩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她,眼神沉静似能包容一切。薇郎妮卡个性孤傲,很少和家里以外的人交谈,她的亲人才过世不久,还这么小,却已经有太多人觊觎她的财产,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但塞巴斯查恩的耐心出奇得好,总是静静地陪伴在薇郎妮卡身边。
一天薇郎妮卡和仆人们打赌,看谁能孤身到庄园后的森林里涉险,最好能折回一枝野蔷薇作证据,可是黑森林范围近百里,很容易迷失方向。仆人们一听就连连摇头,偏偏薇郎妮卡心高气傲,到马厩里偷了匹马就去了,到了晚餐还不见踪影。
欧妮丝夫人安排了庄园所有的男仆四处搜寻,都没有结果。
第二天,所有人都心灰绝望的时候,塞巴斯查恩却抱着夏尔,一手牵着薇郎妮卡的马缓缓归来,女孩的脸上保持着困倦的表情,对迎上来的人们说了一句“塞巴斯查恩和夏尔找到我了”,就又沉沉睡去。欧妮丝夫人惊喜交加:
“太了不起了,连探长都没办法的事情,您是怎么做到的?”
青年不紧不慢地说:
“不过是一面找,一面想,女孩子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去寻找方向罢了。”
欧妮丝夫人赞叹不已。
薇郎妮卡辗转听到这番话时,倒是怔了好长时间。她一向孤傲,旁人又因为她的身份多少有几分畏惧,以至于孤傲的外表下,从没有人,俯下身来,用她的眼光,看待这繁乱的尘世。
某天塞巴斯查恩外出的时候,薇郎妮卡正在画室里写生,请了夏尔来做她的模特。每一张的夏尔都有着柔软细长的头发,洁白的皮肤,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嘴唇微微张开,宛若天使。
薇郎妮卡拍着手笑。
“在我眼里,夏尔就是这个样子,悲伤,怜悯,总是欲言又止。”
夏尔却想另外一件事,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拒绝温柔的。所以当塞巴斯查恩带回一朵镶着蓝边的玫瑰时,夏尔想,是不是该走了?再这么下去,她或许会爱上这个无所不能的执事。
他想的时候,塞巴斯查恩正俯下身去安置一株绿色的植物,像在安抚一个初生的婴儿。他说:
“薇郎妮卡小姐,知道这是什么吗?”
薇郎妮卡从画布中抬起头。
“玫瑰?”
塞巴斯查恩微笑。
“这是我请人从英国的北方带来的,全日照,微湿的土壤就可以培育。我看画室的阳光很好,所以就把它交给您,请您务必照顾好它,因为这是连皇室都罕有的海蓝姬。”
薇郎妮卡微笑了。这个眼神宛如薄雾的青年,总有办法让自己开心,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谄媚,送一些自以为她很喜欢的蕾丝。比起那些人,这家伙就像个神奇的魔术师,他每次都能在消失一两个时辰后,带回各种稀奇的东西:一本关于历史的书籍,或者几条墨色的金鱼……现在呢,又多出了一株来自北方的海蓝姬。他找来这些,又漫不经心地送给她,然后看小夏尔在一边叹着气说“塞巴斯查恩,怎么没有我的?好偏心呀”一边调皮地冲她眨眨眼睛。
呵呵。薇郎妮卡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炭笔在画布上蝴蝶一样翻飞。她想,这样下去,也许万圣节的时候,再一次走出大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错。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女孩。万圣节那天是个大晴天,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漂浮着丝絮一样的白云,薇郎妮卡一早就偷藏在马车里,等到出发了,才微笑着向夏尔和塞巴斯查恩挥手。因为前一天才被夏尔警告过,塞巴斯查恩有些头疼地按住脑袋,但还是陪她去玩了所有她有兴趣的东西。
“好奇怪啊……”
女孩歪头端详着眼前的机器,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头,戳戳旁边的男孩。
“夏尔,为什么我这台一直掉出硬币,是不是坏掉了啊?”
只不过按照玩具店员说的做了几个动作,结果每次都希哩哗啦掉下一大堆,现在她的椅子旁边已经装满整整两大桶硬币了。
“不要问我……”
只听夏尔的声音更加虚弱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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