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那些片段

  而令她吃惊的是,就算是幸福飞走了她居然也强颜欢笑地灿烂着。

  什么时候发现这层伪装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呢,她渴望的她得不到的以及她得到之后又失去的被人肆意践踏,如果再不找个人报复,一直以来层层积压的煎熬也许就没有办法承受了吧。

  溅出的血花开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夜色中,点缀着格雷尔。萨特克利夫暴戾的表情,和初见时一样危险。

  他说他很失望。

  可是人类本来就是这样心口不一的矛盾生物。

  被电锯一样的死神镰刀切开的感觉很奇怪,身体上痛苦不痛苦已经可以按下不表了,她看到回忆一幕一幕闪过。

  一早就想过可能会有如此下场,如果这样就算是结束的话那也是很不错的。至少最后以红色作为谢幕时,她早就不再讨厌红色。

  “真是……讽刺啊……”

  季风

  孟加拉藩国的夏天炎热而湿润, 自己流淌的汗水在身上仿佛不会被风干,黏黏腻腻的一层,整个天地间就像个燃了点火掺了点水的蒸笼。

  能得出这个结论,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在皇宫特有的无聊上。

  国都的街道热闹繁华,宫殿在平原上拔地而起,臣民匍匐膜拜,举头遥望时用上了最为羡慕的神情。依照一个俗套却屡试不爽的经典定理,被万众瞻仰的皇室里绝对会有人对皇家生活有所不满,风雅点说就是高处不胜寒,通俗点说就是被忽略掉的一点寂寞。

  这个人就是孟加拉藩国第26王子索马·阿斯曼加达尔殿下。

  错落的足音飞散在空旷悠长的走廊里,索马百无聊赖地晃荡到一处开阔的露台,他是一点都不喜欢他过于恢弘的“家”——不,他住的地方只可以被称作“房子”,而不是“家”——但唯独就是喜欢上了这一小块可以停留的地方。

  今年的夏天开始有些放肆了。索马尝试用手臂撑在围栏上以承受上半身的重量,皮肤却让栏杆向上那一面细致花纹烫得生疼。他咧咧嘴,用同样被炽热炙烤的右脚蹭了蹭左腿,不得已放弃一个轻松舒适的姿势,叉腰挺直身子,抬头向前方眺望。他发现这是个很大气的动作。

  皇宮建立在恒河三角洲附近的石滩上,很大一块地被恒河静默地冲刷得平远辽阔,看河水入海。

  恒河快汇入孟加拉湾的地方其实和海没差什么,同样的水面,河床几乎隐没不见,唯一不同的是一份磕长头朝见的神圣感。

  索马从来不曾怀疑过这条河存在某种让人着迷的力量,他期待有一天这种魔力能引领他走出心灵的十面埋伏。

  水流似乎有些太多,脉脉中带着汹涌的趋势,至少王子差一点被离他几里开外完全不相关的漩涡卷进去。没有注意到烈日炎炎如何微妙地变得阴云密布,黄豆大小的雨点急骤地打在身上才将他从错觉中拉出。

  南方过来的季风到了。

  索马·阿斯曼加达尔殿下迟疑一下,转而张开双臂笑起来,以孩童的方式开始一场新的游戏。

  少女的脚被溅起的雨打湿,她站到他身后,带着无论何时都一样温暖的笑:

  “找到您了,索马殿下。”

  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淋个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需要因此受到特别的照顾,所以他盘腿坐在寝宮温暖厚实的坐垫上,觉得一切都很多余,比如擦雨水用的小毛巾,比如刚刚换下的衣服。

  他觉得自己被看管得太好,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少女指法轻柔地为他擦干头发,他没有拒绝或反抗,甚至连一点不情愿的意思也没有。他不想承认,可是他太寂寞了,他想要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把她当成最亲爱的姐姐。

  “王子殿下今天似乎很出神。”

  她温柔地微笑,揣度了少年的心思。

  “……”

  他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平时并不是这样的。

  少女也不再说话,若是在平日,她会讲一些无关紧要的趣闻或段子,只是这时如果再说下去,只会徒增少年的渴望,而不能使他得到满足。

  她心里暗笑,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侍女。

  “米娜……”

  沉默许久他终于梦呓般地开口。

  “如果我努力做好一个王子,下次就带我一起出去吧。”

  他转过头对她粲然一笑。

  许久许久以后,索马·阿斯曼加达尔王子殿下才会真正庆幸这一次出游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那一日他拉着米娜快乐地跑着跳着,像只过于亢奋的猴子。人往往会为侥幸得到的东西表现得更激动,换句话说就是厌倦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后,觊觎所产生的快感远远大于那些事物实际所应该承担的价值。

  他们是偷偷跑出来的,因为王子应该待在皇宮里泡在那些官方认定的学问武艺中,而不是像个乡野少年一样到处游玩。

  所以他羡慕着碰巧遇到的年龄相仿的少年。

  神官的儿子也对种姓制度最上层厌恶非常,他选择的反抗方式是当个做坏事的恶人,也许在他眼里这比道貌岸然的人“高尚”得多。可惜他父亲并不这么想。

  索马兴致勃勃地打算参观下一个店铺,衣服被人轻轻拉住。他回过头看到米娜有些惊恐的神情,被她向后拉走,他顺着她闪烁的眼神看到了一群肆意的少年。他们打他身旁涌过,即使是索马也觉得他们喧嚣得不像好人。为首的那个淡色的头发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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