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被拉起来的同时感觉到冷冰冰的金属抵在喉咙上,那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园艺剪刀。
“走吧,我们去地道,就像上帝惩罚人类时招来洪水一样,是时候跟着我去见证这个伟大时刻了。”
“不,我不想跟你去。”
夏尔忽然把脑袋歪了一歪,好像要伸个懒腰一般,朝园丁师的身后说道:
“你说了太多让我觉得困了,塞巴斯查恩?”
“你在叫谁?”
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发现被这个少年骗了,自己身后根本没有人,当然,也不会有任何人进来。前门被反锁了,而且刚刚出过了警卫被害的事情,展会的主办方索性把钥匙都不让警卫带在身上了,在这三更半夜就算是警察也没法进来。
他告诉自己不去理会这少年的鬼把戏,继续推着他往前走。
“别开玩笑了,没有人能进来的——”
原本空无一人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冰冷的手,被捏住喉咙的同时,约瑟夫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玻璃上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在从身体深处往上抽去,这不是人类所能抗拒的力量——脑袋里忽然闪过刚才夏尔·法多姆海恩的一句话来,他说他把灵魂贱卖给了——
“你是……恶魔?”
“恶魔?您看错了,我只是一个执事。”
一个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在耳边低沉地说道:
“就好象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您的美学,我也不过是为了坚持执事的美学罢了。”
10.
斯蒂芬·雷警长带着他的搭档终于进入水晶宫的时候,发现它的缔造者躺在一堆玻璃碎屑上,那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看起来并没有遭受什么痛苦,只是瞪大了的眼睛茫然看着玻璃的穹顶,仿佛到最后也要将自己一生的杰作留存在视网膜上。
迷茫的深夜上空传来仿佛要敲碎世界的雷声,雨不断地进行着下坠着仿佛自杀一样的行为,猛烈地把自己撞成粉末状,仿佛在合奏着献给无名者的镇魂歌。
那场雨是下到了黎明之前渐渐停止的,如同奇迹一般,许久不见的阳光穿破了厚厚的云层,把仿佛被清洗了一遍的伦敦城照拂得格外耀眼。在伦敦人的心目中,1968年的深秋是在海德公园那个美丽的水晶宮殿里,随着礼炮的鸣响和女王的致辞谢幕的,它开启的那个工业时代正轰轰烈烈地展开着,而这场展示着帝国骄傲的余韵还要很久才会消散。
余韵中的话题之一就是关于水晶宮的去留——随着六个月展期的结束,这栋建筑本来是要被处理掉的,最后决议却由议会颠覆了。由于已经被认为是伦敦最具有代表性的建筑物之一,也有人说也是为了纪念已经病逝的设计师约瑟夫·帕克斯顿,水晶宫被重新矗立在肯特郡的塞登哈姆,作为长期性的展出。
在迁址后的开幕仪式上,女王的出席引起了一时的话题,当然此时人们大多早已忘记曾经出现的关于它的诅咒的话题,即使有人还记得,也不过将它当作一个小报为了销量而刻意使出的拙劣伎俩罢了。而那个暴雨之夜发生的事,则成了伦敦警局里的一则秘密档案,由负责调查的老警长亲手盖上火漆放入了抽屉的最深处。不管怎么说,被墨水记述下的事情终究会被湮没,大部分都不会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如同每一个晴曰的上午,阳光好像一个被哥特式尖顶刺穿了的蛋黄流泻到了法多姆海恩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女仆梅林想好了要把每一处的厚重窗帘拉开,掸一下桌面、狭缝里的灰尘;厨师巴鲁多已经叨念了一个礼拜他会做出一道让人惊奇的香草牡蛎,为此他跟田中打了赌,如果输了后者将要免费给他调制一个礼拜的血腥玛丽(没有人告诉可怜的巴鲁多只有女人才喝这种酒);至于菲尼安,如果他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园丁的话,他起码该把大门前的那块草坪修剪一下了。但对于他们来说,躲在树丛后面偷听少爷和执事那些高深莫测的谈话似乎才是他们最紧要的本职。
“但这并不是这建筑物的结局。”
“噢,你又能从未来看到些什么?”
“我看到它将会在战争时期变成军营,在和平时期作为博物馆,它的公园迎来成千上万的游客,却又会毁于下一场战争的大火,招来无数敌人的炸弹——”
“最后呢?”
“最后它消失了,但人们依然记得它的样子,并把它当作这个时代的象征之一。”
“不过那都是几百年后的事了吧?”
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眸子从报纸上移开,撇了撇嘴。
“既然早知道它最后也会被摧毁,不如当时就让那个园艺师如愿以偿了呢。虽然这样一来,女王的面子上会不大好看吧……”
法多姆海恩家的少年伯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钻到脖子里嬉戏的凉风刚让他打了个哆嗦,身后就被披上了一件披风。
“已经是冬天了。”
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暗示。夏尔转了转眼珠,有些不大情愿地按紧了披风,转头对跟上来的黑发执事说道:
“塞巴斯查恩,去帮我煮一壶红茶,我要研究一下PHANTOM这半年的账目。”
“不是有红茶机吗?”
虽然是这样反问着,可脸上露出的却是如同加百列一样温柔的笑容。
“如同社会风气会变一样,我认为即使是红茶也偶尔需要变换口味的。”
机器泡的茶虽然完美,可喝多了却不知怎么开始怀念塞巴斯查恩亲手泡的了,不过这个可不能告诉他。夏尔想了想又趁机加上一句:
“还有,再做一个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