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这难道不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奇迹么?由我的手所创造出来的奇迹+一而他们竟然说在展会结束之后就要毁掉它,他们不明白它有多么有用!而且那么美!”
“但它只是你的一件作品,你以后还可以继续设计,不是么?”
“不,没有以后了,这是我这辈子最伟大的作品,当它完成的那天,其实我知道它在这个世纪中已经无法超越了。”
男人苦笑道:
“一开始我还试图保住它,请求议会重新决议,贿赂市政官员,甚至不惜编造出那个诅咒来以为可以使他们害怕而改变想法……”
夏尔眯起了眼睛补充道:
“甚至为了它而杀人。”
“杀人?”
苍白的园艺师陡然瞪大了眼睛,好像这个词足以让他失神一般重复了一遍,然后吃吃地低声笑了起来。
“您看我像是一个会去干出杀人这种野蛮事情的人么?”
9.
“那么我呢?我是否看起来也像是不会杀人的样子?”
带着一丝嘲弄,少年睁大了露出来的那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眸子。
“你——”
“是真的,一个把自己的灵魂都贱价卖给了恶魔的人不会害怕手上是否沾上了鲜血。”
这听起来像是开玩笑般的回答让约瑟夫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了解了什么似的,抓了抓有些蓬乱的头发。
“您在开玩笑,年轻的法多姆海恩伯爵。至于我……”
他下意识地挥舞了一下手,似乎这样就能驱赶开那些负罪感。
“我只是为了捍卫我的东西,不懂得欣赏美的家伙只不过是些蝼蚁罢了,他们本来就该死。”
夏尔眨了眨眼睛。
“小偷为了馆内的展品破门而入,污秽的乞丐大摇大摆地将它当作自己的栖身之所,这些在你的眼里自然都是些不可饶恕的罪过;至于那位议员先生,‘多次的公开诋毁恐怕更是让你早就怀恨在心了吧。可是三天前的那个警卫呢?他做了什么才遭致杀身之祸?”
“那个警卫……他像个不知廉耻的动物一样对着我的杰作撒尿,不过本来我也不想杀他的,如果他不是力气大到在挣扎中看到了我的脸……”
约瑟夫的脸色变了,他往角落里退缩了一步,薄薄的嘴唇颤抖着,忽然大声起来:
“是他自己不好,他本来不必死的!这是神的旨意,我不是凶手,不过是神借了我的手给予这些人相应的惩罚罢了——而您,您是少数能理解的聪明人之一,本来我很想跟您多聊聊的,虽然您那么年轻,但您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理解我的美学,而不是去亵渎它的人,可惜……”
他那热烈的神情比任何激烈的动作都更能说明问题,仿佛建筑坍塌崩毁的梦幻场面已经在他的脑海中上演。
“不,并不可惜,今夜,只有我和您,能够亲眼目睹这个这个辉煌的谢幕,您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当然,只不过我们都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罢了。”
“那我总有权利知道你将怎么操作吧,造起这座宫殿需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恐怕毁掉它也并不容易。”
似乎是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夏尔平静地问道。
“不,毁掉它太容易了,你看看它。”
他说着将烛光稍微移了一些过来,照向左侧的展台,上面摆放着的是一个微缩的水晶宮殿模型造得异常精致,连钢柱的数目都分毫不差。
“玻璃,看起来是坚硬而且美丽的东西,但美中不足的是,它无法承受重压……”
伸手用力往下一按,在少年的轻呼中,整个模型瞬间分崩离析,成了一个小山堆一般的玻璃片。
“很简单,是不是?”
“但是你要去哪里找那么大的压力一一”
夏尔问道一半就停住了,他透过玻璃看到了不远处高耸的被闪电突然照亮的水塔,答案呼之欲出。
约瑟夫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了一声轻笑。
“今晚这场暴雨来得正及时,九曲湖的湖水一定涨满了吧?平时这些湖水会被抽上水塔,而我不过是给它们又开了一个口子——原本为了紧急情况修建的地下通道跟水塔相连,只是这一点恐怕没有人知道,修建时雇佣的那些法国工人已经回国了。它的作用可不止是让我能够随意出入这里和搬运尸体那么简单,你知道前面那些喷水池的水管都是从哪里走的吗?”
只要凿破一根水管,那些怒吼的河水就会奔涌而出,在那种重压之下,再结实的玻璃也会粉碎。
“这可真是一个常人难以想到的阿克琉斯之踵呢。”
夏尔的目光飘向窗外的那个被豪雨割得支离破碎的世界。
“不过只是要坚持自己的美学就干出这么多疯狂的事情,这种方式真的是正确的么?”
“你没有资格评论——”
男人在愤怒中挥手,立刻就有一道红痕出现在少年的面颊上,不知为什么,约瑟夫觉得少年那只如同上等宝石一般碧蓝的独眼好像一个可怕的深渊,不过是个孩子而已,那种镇定也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他为什么还要怕那种仿佛会把自己拖进地狱的眼神呢?
“恐怕你自己也不能肯定吧?否则你就不会在你的笔记里写满忏悔了。”
夏尔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