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本身发生了质的变化,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天,不知为什么,从实验开始以前就觉得心里安静不下来。
也许是因为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只有这天,弥生磨磨蹭蹭地老在原地转圈,也只有这天,她对远离自己的肉体感到极度不安。
体外脱离还不到十分钟的时候,突然,超音波和电磁波等人的五感感觉不到的东西,一齐从大地里释放出来,升腾到尚目_漆黑一片的天空,就像大地里栖息的无数小生物一齐发出了临死前痛苦的喊叫。弥生捂不上耳朵,只是惊恐万状地飘浮在空中。那痛苦的喊叫简直就像灵魂被勒住了脖子。
心惊肉跳的弥生再也忍耐不住了,她正要飞回综合人类学系大楼的时候,突然感到从远处释放出一股巨大的能量,宛如地球内部的一个巨型水库的闸门被突然打开,水库里的水一下子倾泻了出来。
惊人的能量,步步逼近。
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开始是竖着摇晃,接着是横着摇晃。飘浮在空中的弥生感觉到这是一次非常强烈的地震。
综合人类学系大楼好像一个巨大的动物,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回到5楼的实验室,弥生看到的是从未见过的剧烈摇晃。她刚刚穿越的墙壁尖叫着裂开来,天花板分崩离析,砸在漂浮在绝缘水槽里的弥生的肉体上,僻嚼啪啪地溅起起了水花。
没有盖盖子的水槽马上就被砸毁了,溶人了硫酸镁的水流得满地板都是。一眨眼的工夫,弥生的肉体已经被压在了水泥板下边。
“帮帮忙!老师!我的身体……”
当然,她的声音真部是听不到的。真部从摇晃着的地板卜爬起来,看见天花板在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吓得尖叫着,连滚带爬地从门口逃了出去。
弥生觉得大地摇晃了足足有一分多钟,但实际.上只有十儿秒。
地震刚刚结束,弥生就钻进瓦砾堆里,试图回到自己的肉体上,可是她的胸部被水泥板压着,已经停止了呼吸。
弥生疯了似地在附近转了半天,想不出任何办法拯救自己的肉体,她拼命地四下寻找真部,她知道此刻真部是惟一可以依靠的人。可是,惊慌失措地窜出大楼的真部,已经跑到操场上,蹲在那里,根本没有回去救她的意思。她向真部哀求着,遗憾的是真部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蹲了一会儿,真部站起来,呆然地朝综合人类学系大楼看厂一眼,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弥生知道,她完全被真部放弃了。
弥生再次回到自己肉体旁边。那赤条条的身体正在变冷,缓慢地进人了化学分解过程。
这个叫高野弥生的人,永远在地球上消失了。
这时,弥生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光线都暗淡下去,伴随着无尽的丧失感,她被慢慢地吸入无边的黑暗。这种无尽的丧失感,恐怕是没有任何人经历过的。
失去了现实感的弥生,从坍塌的大楼里钻出来,仿徨于黑公音的夜空。
西宫大学的建筑物受损害的速度,远远的超过了周围的民房。有的完全倒塌,有的倒塌了一半,还有的,像综合人类学系大楼,中间的那一层被压垮,9层楼变成了8层楼,摇摇欲坠。连接各个建筑物的半透明的所谓空中走廊,全部掉到了地面,面目全非。
弥生从鹜林寺下山,经过甲阳园、苦乐园南下,来到夙川。这一带的震情,也远远超过了她的想像。
到处是倒塌的民宅和大楼。
从瓦砾堆的缝隙里透出无数闪烁不定的光团,那是人的灵魂的光团。光团周围飞舞着金粉般细小的粒子,金光闪烁。渐渐地,光团形成许许多多垂直的光柱,直指苍天,好像把大地和苍天连接了起来。
这庄严的景象,就连几乎处于麻痹状态的弥生,都产生了敬畏之情。
看着死去的人们的灵魂升天的庄严景象,弥生问自己,我也死了吗?她知道,自己的肉体确确实实已经死掉了,但她的灵魂却没能像那些灵魂那样庄严地升天。
事到如今,她既不是生者,也不是死者。她在惨遭横祸的大街上毫无目的徘徊。
不久,周围渐渐地亮起来了。随着亮度的增加,她开始感到有一种说不出任何原因的茫然的恐怖,逼着她必须马上逃跑。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恐怖感。
接着,从东方过来的一道光芒射在她身上,她立刻感到全身烧灼般的痛苦。她知道为什么会产生那种恐怖感了。她被太阳光照射着,就像一条被放在烤箱里烧烤的灿蜒。
光芒宛如大力神射出的箭,不断地袭击着她,她拼着性命迅速下降,以逃避那些箭矢的袭击。在她下降的过程中,周围的热度在一个劲儿地升高。晨蔼升起,白茫茫一片。弥生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她慌不择路,钻进一户坍塌几乎辨不出模样的民宅,以躲避那无法忍受的光和热。
直到现在,弥生才意识到自己的体外脱离实验在什么地方犯了本质上的错误。与临死体验同步产生的体外脱离,是不会如此惧怕阳光的。
大概是本能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体外脱离实验才选择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行,并只能在深夜才能取得成功。
她在瓦砾堆下面一直呆到日落。地面上的救援活动持续到很晚,人们烦躁,哭泣,愤怒。她虽然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但不知为什么,地面上的人们的痛苦,清清楚楚地变成了她的痛苦。
让她感万分恐惧的太阳终于沉下去了,令她感到安全的黑暗重新笼罩着大地,她从藏身的瓦砾堆下面爬了出来。
整个儿一个吸血鬼!她自嘲道。不!从完全脱离了肉体这个角度来看,自己也许比吸血鬼离开人类还要远。
这时候,她周围的世界在慢慢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