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了一辆出租车。从司机那里,第一次知道了鹫林寺的读法。出租车先向西奔夙川,然后沿着大泽至西宫的公路北上。爬上一个陡坡之后,公路被分成两半,中间夹着一座草木茂盛的小山,好像中面隔离带患了癌症,反常地膨胀了起来,严重地影响着交通。
“那是一座古坟吗?”由香里问。
“不,那是夫妇岩。”又矮又胖的红脸膛司机说。
“夫妇岩?”
司机为了让由香里看得清楚一些,特意放慢了速度,但由于草木茂密,并没有看见什么岩石。
“这种地方有块岩石,不方便吧?”由香里说。
“不方便着呢。而且还很危险,这一带是交通事故常发地带。”
“那为什么不把它平了呢?”
“好几次都要把它平了,可每次刚要开始施工,建筑单位的负责人不是暴病身亡就是出交通事故。弥先生作祟。”
“弥先生?”
“传说以前这里是蛇神住的地方。”
由香里又一次感到自己对现实的认识含糊起来。在即将进入21世纪的现在,居然还相信这一套,让所谓夫妇岩占去大半边路。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站在那些人的立场上来看问题的话,停止施工就是合乎情理的了。这样一想,晨光中学的学生们相信所谓“诅咒”,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过了夫妇岩不久,就是鹫林寺公共汽车站,从车站往右一拐就是西宫大学。大学前边是一个装饰漂亮的环岛,大门附近显得非常清静。从出租车上下来,立刻感到山上的空气新鲜清爽。校园被绿色包围着,这里好像一个泡沫经济破灭之后停建的主题公园或乡间游乐园,跟晨光中学厚重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跟晨光中学形成鲜明对照的还有受灾程度。晨光中学几乎看不出受灾的痕迹,而西宫大学至少有三座建筑物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挂着综合人类学系牌子的9层高的大楼是受灾最严重的一座。
大楼的第5层被压垮,从正面看只剩下8层,但从后面看,第5层还存在,6层以上整个向前倾斜,好像时刻都有倒下来的危险。大楼周围拉起了绳子,警告人们不要靠近。根据告示栏上的通知,由香里在一座临时建筑物里找到了综合人类学系。
早上接电话的那个女职员告诉由香里,高野弥生是在实验室里被砸死的。她用怀疑目光看着由香里,心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由香里问:“可是,地震前一天是休息日,而地震发生在凌晨,高野老师为什么那个时间在实验室里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女职员对由香里的提问很反感。
由香里昨天吃了药,感情移入功能还没有恢复,必要的信息都得依靠口问耳听,“那么,高野老师的同事,有没有清楚这件事的呢?”
“这个嘛……真部老师比较清楚。”
“真部老师现在在哪儿?”
“在上课。”
“我能见真部老师一面吗?”
女职员虽然满脸不高兴,还是把真部老师的临时研究室告诉了由香里。这位女职员好像对年轻漂亮的女性很反感。
真部老师的临时研究室在法学系,研究室门上的小牌子上有手写的“真部和彦”四个字,字写得不怎么样。
上午下课的铃声响了,走廊上走过来一个穿着毛衣,腋下夹着教科书的高个子男人。靠墙站着的由香里凭直感确认那就是真部老师,赶紧站直了身子。
走到距由香里3米远的地方,那个高个子男人站住了。
“您是真部老师吗?”
“是的,您是?”
“我叫贺茂由香里,认识已经去世的高野弥生老师。”
由香里觉得自己因为兴奋嗓门儿都变尖了。真部老师就是昨天在公共汽车里帮她捡药片的那位男士。
“在这里请你吃饭,真是对不起!”真部有些心神不定环视了一下西宫大学的学生食堂,“外边有像样儿一点儿的餐馆儿,可是我下午还有课,来不及去了。”
“看您说的,这儿的饭挺好吃的!”
由香里一边吃饭,一边想真部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一般年轻男人总是喜欢请漂亮女人吃饭的,但要说这是真部请自己吃饭的全部理由,由香里还没有自我陶醉到这种程度。
请初次见面的由香里吃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难道真部的心里有什么感到内疚的事吗?
“……您说您是高野弥生的朋友,可我觉得您比她年轻得多。”真部盯着由香里的脸说。
“哎呀,您这样说话,高野该不高兴了。”由香里玩笑似地说着,心里却一个劲儿地发毛。她连高野弥生的面都没见过,只从浩子那儿大概知道高野弥生是个30左右的女性,就贸然过来了。
幸亏真部认为详细打听女性的年龄是不礼貌的,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我为高野老师感到遗憾。她是关东人,老家好像是湘南的藤泽。她是因为觉得关东的地震太可怕,才跑到关西来的,谁知道来到这边以后倒赶上了这次大地震。”
“真是的。这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了。”由香里早上没怎么吃饭,不知不觉地把一个份儿饭全吃完了,“可是,高野为什么那个时间到研究室去呢?大地震发生的时候,不是凌晨5点46分吗?”
对于由香里的提问,真部的面部表情第一次有了反应。那是一种很狼狈的神色。由香里后悔昨天吃了药,不然现在正是弄清楚真部的心理的最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