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好继续了。
千寻的眼睛睁开了,直瞪瞪地看着由香里,嘴角浮现出异样的笑,而且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的样子。
“你是范子吗?”
千寻还是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由香里。
“我是由香里,你知道我吧?我跟其他人格谈话的情况,你一定站在千寻的内心深处看见了吧?”
“范子”没有任何反应。
“我想让你把你记得的事情告诉我。这是为了千寻啊,为了使你们这些人格统合起来,帮帮忙吧!”
“范子”的身子动了动,但表情没发生任何变化。由香里希望能听到千寻内心的声音,但是,什么也听不见。与其说是抑制感情造成的内心的寂静,倒不如说是“范子”这个人格只不过是个空壳。
由香里又说:“刚才,我跟悠子谈过了。悠子把记忆中有关千寻小学六年级时的事告诉我了。她说,一天,夏日炎炎,千寻正站在大门外往院子里看……怎么说呢?那时候,佩斯啊
突然,由香里听到了千寻的内心狗的狂吠,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接下来千寻说的话,根本不是她的声带发出来的,而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
不是因为千寻的病床用帘子围着,而是同病室的患者谁也没有“感情移人”的能力,她们根本听不到千寻内心的声音,病室里安静极了。
由香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千寻。千寻的表情就像蜡像似地僵住了,但她的内心却掀起了狂风巨浪。
“佩斯!你在哪儿?我要杀了你!”
“不要紧的,佩斯不在这儿,它已经死了,你就放心吧。”由香里无意中回应了千寻内心的声音,可是,千寻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佩斯死了吗?……”千寻内心的声音好像是一个没有思考能力人格说出来的。
由香里知道,就这样一直跟千寻内心的人格对话是不行的,必须唤醒那个人格,于是,由香里谨慎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你自己的名字吗?”
千寻的内心浮现出“范子”两个字,马上又消失了。
由香里又问:“告诉我好吗?是不是你杀了佩斯?”
就像决了堤的河水,记忆在“范子”意识的原野里泛滥。
由香里就像在看电影,不,比看电影还清楚,颜色,形状,感触,味道……由香里用全部情感接受过来的信息,就连细节部分都是非常鲜明的。
可以说那是“范子”这个人格惟一的记忆,也是“范子”这个人格存在的一个证明。
千寻一边走路一边想心事。
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外面的世界是残酷而丑陋的。“陶子”和“明子”轮流出现,鼓励着她,甚至支配着她。她为保住自己原有的意识已经疲惫不堪了,还不如沉人黑暗的谷底,永远睡去,那该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啊!
千寻只顾这样想着,连佩斯可能会突然袭击她的事儿都忘了,没有任何精神准备就走进了院子。
在听到背后的低声吠叫的瞬间,千寻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她吓得缩成一团,出了一身冷汗,后背就好像贴在了冰面上,冰凉。她转身想逃出去,已经晚了。佩斯切断了她的退路,威胁着朝她逼过来。
千寻的小脸吓得苍白,一步一步地往房门那边退。后背碰到门的时候,心想说不定门没锁,就把手伸向背后去转门的把手,谁知门锁得好好的。此刻的千寻,根本来不及掏钥匙开门了。
佩斯皱着它那丑陋的大鼻子,疵着黄牙,吼叫着。
千寻要是熟悉狗的习性,就会知道,佩斯其实也很害怕。它的耳朵向后,贴在头卜,尾巴夹在大腿之间,就是它害怕的表现。就算千寻是个小学生,佩斯也是没有胆量扑过来的。
可是千寻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而且已经吓得把什么都忘了。她的胆怯毫无遗漏地表现在外表上,佩斯就更加肆无忌惮,一上来就咬住了千寻的脚。
开始千寻也没有想到佩斯会咬她。大概是佩斯在一个弱小的对手面前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才咬一口试试吧。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佩斯的大脑能够理解的了。
就像在使用一台高性能的装有望远镜头的照相机,由香里通过取景窗,在“范子”的记忆里,看见了佩斯小小的瞳孔里映出的小学六年级女生千寻的影像。刚才吓得差点儿哭出来的千寻,表情突然变了。
的确,人格交替之后,身体能力也会发生很大变化,但由香里没有想到,这种变化大到人的肉眼也能看出来的程度。难道这就是“范子”心像的投影吗?
佩斯的瞳孔里映出千寻的脸,虽然还是苍白的,但眼睛里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这是为了杀死佩斯而产生的人格
“范子”登场的瞬间。
佩斯被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吓住了。它松开千寻的脚,后退了好几步。
千寻脸上带着令人费解的笑容看了佩斯一会儿,从从容容地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家里去了,好像根本无视佩斯的存在。此刻的千寻已经不是千寻,当然,这是佩斯这种狗理解不了的。
由香里看着新生的人格“范子”小跑着奔向厨房,觉得不可思议。“范子”要干什么呢?
“原先……我是想利用汽车轧死它的。让车轮涂满血,驱除妖魔,开始新生活。”
但是,“范子”说什么话都是无关紧要的。她完成自己的任务,不需要什么语言。“范子”直接打开了洗碗池旁边放厨具的柜门。柜门后面的刀架上插着好几把明晃晃的菜刀。千寻的婶婶依子是个优秀的家庭主妇,她使用的菜刀把把锋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