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美世聊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的人,现在只剩下幸次了。
自从美世被当成佣人对待后,为了改善这样的情况,幸次做了不少尝试和努力。
然而,在被辰石家的当家──意即自己的父亲怒斥「不准干涉别人家的家务事」之后,幸次便不再做出明显袒护美世的言行举止。尽管如此,美世仍认为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噢,对了。这是我不成敬意的一点心意,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吧。」
「……这是……点心吗?」
美世接过幸次手中那个以美丽和纸做成的纸盒。
「对啊。抱歉,不是现今流行的那种西洋点心。因为我听说那种点心很容易变质。」
「不会,非常谢谢您。我会跟其他佣人一起分著吃。」
「嗯,就这么做吧。」
对话至此,美世不经意地察觉到一件事。
「您今天是为了什么事来访呢?」
比起以往来家里的模样,幸次今天的打扮似乎正式许多。感觉很难得看到他穿上西式服装。
听到美世这么问,表情一下子变得阴郁的幸次,看似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啊,嗯……我……有点重要的事……要跟令尊谈……」
这样的态度也很罕见。虽然个性温和敦厚,但幸次说话很少像这样含糊不清。
在美世暗自感到不解时,幸次对她拋下一句「那么,晚点再见」,便匆匆走进斋森家的宅邸。
到底是怎么了呢?尽管内心浮现这样的疑问,但美世随即做出「这是跟我无关的事情」的结论,重新握好扫把的长柄。
虽然身为斋森家的长女,但这不过是户籍上的头衔罢了。美世没有任何天赋、没有受过确实的教养栽培、也没有闭月羞花的美貌,跟贫困的庶民之女没什么两样。她很清楚自己跟幸次,早已是不同世界的两人了。
美世无视突然变得沉重的心情,努力集中精神扫地时,一名佣人从宅邸里跑出来呼唤她。
「美世小姐,老爷找你呢。」
「咦?」
「他要你马上过去宴客厅一趟。」
「……我……我明白……了。」
──美世有种不好的预感。
平常,身分地位连一般的佣人都不如的美世,还不曾在有访客时被指名找进宅邸里。这无法想像的事态,只让她感到恐惧不已。
她以颤抖的双腿努力迈出步伐,勉强抵达了宴客厅。
「打扰了,我是美世。」
隔著纸门这么开口后,父亲以一句「进来」简短回应。听到父亲冷酷的嗓音,美世按著纸门的指尖因紧张而变得冰冷。
宴客厅里头除了父亲和幸次以外,连继母和香耶都到齐了。
接下来,果然要发生什么对自己而言不好的事情了──领悟到这一点的美世,以面无表情隐藏内心的胆怯。为了和一脸不悦的继母与香耶保持一段距离,她选择在入口附近跪坐下来。
父亲连看都不看这样的美世一眼,只是淡淡地开口。
「今天要说的事情,是关于婚约和这个家的未来……我觉得你也趁这个机会明白一下比较好,美世。」
婚约。光是听到这两个字,便让美世浑身发抖。
面对接下来确定会出现的变化,随之涌现的不安、恐惧,以及些微的期待。或许,这是有可能为自己带来幸福的变化──不过,美世随即不允许自己怀抱这种想法。
因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不可能有这种为她量身打造的奇迹出现。
父亲的嗓音在沉静的宴客厅里响起。
「我们决定让幸次入赘,继承斋森家……将来,以幸次的妻子身分,和他一同支撑起这个家的人,是你,香耶。」
──啊啊,果然。
明明已经有所觉悟了,美世仍觉得脚下彷佛突然出现一个无底大洞,恐惧和绝望让她的内心被黑暗吞噬。那片深邃的黑暗,甚至让她无力去注意香耶脸上那宛如胜者的得意表情。
之前,美世就已经多少察觉到父亲有意让身为辰石家次男的幸次入赘斋森家。因此,不知不觉中,她开始怀抱「说不定」的淡淡期待。
说不定,她可以跟唯一能让自己敞开心房的幸次结婚。
说不定,她能够以女主人的身分继续待在斋森家。
说不定,香耶会嫁到其他家里去,让美世不用再处处被拿来跟她做比较。
说不定,像过去那样跟父亲有说有笑的日子会再次到来。
……这是何等愚蠢的想法呢。这些全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美世,我会安排你嫁给其他人家。说媒的对象是久堂家的当家,亦即久堂清霞公子。」
此刻,美世已经连抬起头的力气都不剩了。头垂得不能再低的她,只能以颤抖的嗓音回应「是」。
「哎呀!能嫁到那个久堂家,这不是太好了吗?」
香耶发出虚情假意的惊叹声。
久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