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唾沫,把它举到了前额上。
我不顾一切地剃掉了剩下的头发,把它们都剃掉了。
第三章(9)
全都剃干净之后,脑袋的轮廓清晰地显露出来时,我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成就感,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与此同时,看着脑袋光光的自己,我又感到非常后悔。
我觉得把头发全都剃掉的话,那块露出头皮的地方就不那么显眼了。
可是,等我把头发全都剃光后一看,有头发的地方和脱发的地方,看着和摸着都明显不一样。
这时候,去买东西的老妈和老姐正好回来了。
老姐瞧见我一手拿着剃须刀,光着脑袋站在洗手间发呆,照例又耍开了贫嘴:“快看哪,咱家这儿有个半夜出没在街上的光头党。”老妈见了,吓得差点晕过去。
“以后流行猛男了,你们懂什么?”我故作强硬地一边说着,一边赶紧逃离这难堪的地方,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关上房门,打开橱柜,开始翻起被我塞进最里面的一个彩色盒子来。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啊,找到了。没错,就是它。
我手里拿着的是一顶毛线帽。
上高中以后我就一次也没有戴过它,毛线的缝隙间布满了灰色的灰尘。
我把灰尘吹掉,慢慢地将这顶成功除去灰尘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光头上,照了照镜子。
现在比刚才的光头看着顺眼一些了。可是,耳朵下边和脖颈附近没有头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待在家里或者去附近的超市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总不能戴着帽子去学校吧。
闹钟的声音把我从梦境中拉了回来,我睁开了眼睛。
枕头上湿漉漉的,我的脸上印着泪痕。隔了一天,我戴着老姐给的发套,上面又戴了顶茶色的毛线帽,轻轻屏住呼吸,精神饱满地推开教室的门,已经知道了所有情况的同学们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我身上。
鸦雀无声的教室里,过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经常一起玩的几个同学马上跑到我跟前。
“弘,早上好!”
“昨天又没来学校吧?偷懒吧?”
“嘿,你的耳环,新买的?”
我冲着这帮争先恐后跟我说话的家伙说:“不是啊,阿榎大概都跟你们说了吧,我得了癌了。真丧气。”
我不等他们同情,自己有意先说破了。
我估计这勉强营造出来的场面会像琴弦断了一样,戛然而止。我以为好奇、担心、同情之类的表情会在我面前演绎一番,真没想到这些家伙的态度自然之极。
“嘿,什么呀?什么事啊?”
“我昨天的小测验得了十分。”
“谁让你不学习的呀。”
“哪儿啊,我学习了呀。是吧,弘,你说呢?”
我甚至想,会不会是阿榎实在开不了口,没跟大家说明我得病的事呢?
不过,我刚一迈进教室时的气氛,千真万确是异样的。表面上装得很自然的同学们的笑容背后,偶尔也会露出一丝担忧。
或许大家是听说了所有的情况后,刻意在避免提及此事。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而感到为难,还是觉得这样做可以使我不至于更加悲伤呢?我不知道是哪一种,但我因紧张而僵硬的面部表情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
“啊,弘笑了。”
“你不会是因为得了十分吧?”
“真的吗?不会吧。弘,不会的吧?”
真是搞笑。
这帮家伙总喜欢染一头标新立异的头发,还专门去日光浴沙龙把皮肤晒黑。
这帮家伙喜欢在校服上别上个花哨的银制挂件作为点缀,一本正经的大人见了,多半会唠叨一句:“真没办法,现在的年轻人哪。”就是这样一帮家伙,在知道了真相后,却在拼命地掩饰着自己的情感。
第三章(10)
“癌这病,巨可怕。”虽然他们想要这样说,可是对我的态度却像往常一样。他们体谅到我的心情,压抑着刨根问底的好奇心。
“10分好啊!以后争取至少得十五分哪。”
顿时响起一片笑声。这令人信赖的、让人放心的笑声。“还是以前的弘啊。”他们好像窥视到了我的内心似的。从同学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完全放下了悬着的心。
这些是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我的人生的人。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以这样善良的目光来对待我的。
其中有的家伙误以为癌会传染,有意无意地躲着我。有的家伙和我吵过架后冲我哼哼,似乎是在说“活该”。
想要破坏我和美嘉的关系的、那个我没有一点好印象的昭,一到课间休息时间,就凑到我座位旁边来,对我说几句让人讨厌的话,什么“还戴帽子哪,够有派的呀”,什么“大家对你另眼相待,不错呀”,等等。
要是在前几天,我一定会火冒三丈,冲他说:“那你也得个癌试试!”
可是,我现在能够轻松地这样回应他:“是吗?那可真是抱歉哪。”一笑置之。也许我现在比自己想象的要成熟多了。也许我正在跨越阻挡在面前的巨大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