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
“有不少关于你的传闻。从在国都饲养的狗儿们那儿,口风松的商人那儿……”
提尼普的声音中饱含敌意。
“真是个够精明的人。但是,我没有和你培养友情的意思。在你威胁到密斯鲁国的将来之前,给我去死吧。”
提尼普冷笑说道,灵活地往后退了一步。多说无益,布鲁汉张开了弓,朝断崖上放了一箭。尽管箭矢的角度与风向不利,箭矢依然一瞬间贯穿了提尼普所站的空间。
“上!”
并非报复,而是最初决定好的。只见弓箭兵们再次编列好阵型,这次船队上落下火矢之雨。
席尔梅斯全身被恶寒所包围。
数百支火矢点燃了黄金色的火焰,朝船队射来将其包围。船帆上、甲板上、船楼上、船腹上。有什么东西竖立起来,是被箭矢刺破的薄薄的棉布袋子,油从里面飞溅出来。不一会儿,船上可到之处,都矗立着火柱。
“客将军,到这边来!太危险了!”
没有移动,不,牵着想动不能动的席尔梅斯手腕的人,是布鲁汉。因为席尔梅斯在甲板上睨视着断崖之上,映入敌人的眼中是“不为火矢所动的值得敬佩的身影”。事实却完全与此相反。
席尔梅斯的胸中翻滚着愤怒的感情。他失去了特兰人阿德加,帕尔斯人扎伊德,密斯鲁人乌尼塔,三名部将,而敌人连一丝微小的损失也没有。
密斯鲁没有需要警戒的特别的人才。席尔梅斯是这样认为的。像马西尼萨这样的小人物都能称之为“密斯鲁首屈一指的勇将”,因此其他人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了。然而这只是观察了国都阿克米姆后得出的结论,然而在南方的边境,有着对机会虎视眈眈的危险的野心家。
席尔梅斯在布鲁汉的带领下,来到船楼背后的阴影处。待在这里不会受到火矢的攻击,然而船楼的上部大半被火焰包围,喷射出或白或黑的烟雾来。其他的船只也是同样,峡谷中充满了烟雾,形成了灰色的风,由上流吹往下流。讽刺的是,烟雾遮挡了弓箭兵的视线,提尼普终止了发射火矢的命令。
席尔梅斯的心肺仿佛要炸裂一般,感到眩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立刻发现了身边的比普洛斯。他仿佛淋湿了的小狗般瑟瑟发抖。席尔梅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拽着他的领子。
“比普洛斯啊,我知道你没有欺骗我。”
“这、这样的话……”
“同时,我也知道你真的是个废物。看见你兄长的一言一行后便明白了,用你当人质也没用。”
“……诶?!”
“这样一来,你只能是背叛了新王的逆贼的一族人。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发出“哇”的一声悲鸣,比普洛斯尽可能迅速地转过身去。然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巴拉克和帕尔斯人赛比克拔出了剑,站在旁边。因为满是烟雾而两眼充血,他一副婴儿想要哭泣的形象。席尔梅斯一比手势下命令,巴拉克和赛比克同时前进,同时刺出了剑,贯穿了比普洛斯左右胸口。
“为、为什么我会……?”
疑问与血泡同时吐出口中,比普洛斯的甲胄发出鸣响声,倒在甲板上。布鲁汉用特兰的直刀,刺穿了他的喉咙,给了他最后一击。
站在比普洛斯的角度上来看,他的确没有被杀的理由。他成了惨败的席尔梅斯一党人的泄愤之物而已。
在这期间,船上的火势越来越旺。不幸的比普洛斯断气的瞬间,席尔梅斯便把他给忘了。必须逃离这场火灾。众人环视之际,领悟的不是狼狈或恐惧,而是要把船队的损害缩减至最小,带回国都去。做不到这一点的话,席尔梅斯以“客将军克夏夫尔”这个伪名确立的霸权,将在不名誉中消失。正如密斯鲁人的俗语“沙漠中的降雪”一样,融化得无影无踪。
席尔梅斯压制住颤栗的声音。在自身错乱之前,用上全部精力下达指示。
“不要想着移动船只。让它顺着水流。这样一来,船只自然而然会往下流去,离开峡谷。在这之后,各船准备接岸,全员登陆,将军队重新编队,在陆地上进行反击,明白了吗!”
这是毫无水上战斗经验的席尔梅斯的指示,将军们大声地下达命令后,密斯鲁士兵纵横挥舞着小旗子,向其他船只传达命令。
席尔梅斯的船队开始乘着水流急速脱离峡谷。在火焰与烟雾之下,远离了敌人的陷阱。
“接下来就是火了。灭火!”
席尔梅斯怒吼着。他做的最坏的打算,是跳入河中逃脱死地。游泳前有必要脱去甲胄,他本身也并不擅长游泳,比起火焰,水要好的多的多。
话虽如此,糊里糊涂地跳入河中,很可能被挤在拥挤的船只中间给压死。何况水里有鳄鱼,等待着比起河马更容易杀死,更柔软的猎物接近。
有切断风的声响,三支箭朝着席尔梅斯射来。席尔梅斯反射性地亮出剑,将三支箭砍断成六支,落在甲板上。与火焰的恐惧、水流的困难相比,箭矢的威胁什么的,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之上。
稍微夺回了些冷静,席尔梅斯咬牙切齿着。陆地战的枭雄席尔梅斯,根本没设想过水上作战。只把船只当做运输军队的工具而已,认为战斗是抵达阿卡夏后才会打响。然而他的预定计划,因为敌方的先发制人,给烟消云散了。
“真是大意了,愚蠢的家伙……!”
席尔梅斯怒骂着自己。他从没听说过南方军都督卡拉贝克的长子提尼普是如此厉害的家伙。比普洛斯生前一直轻视他哥哥,是再明确不过的。别人也好,他自己也好,都被提尼普给欺骗了,没有看透他的雌伏。比普洛斯因此得到了报应。下一个得到报应的应该就是席尔梅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