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世界第一老好人的国王,却有着世界第一恶党的臣子们,帕尔斯还真是个奇妙的国家。”
说出以上恶言的是邻国辛德拉的拉杰特拉王。“世界第一老好人的国王”已经过了19岁的生日,迎来他即位后的第四年。
在“解放王”亚尔斯兰的治世之中,最初的三年是和平的恢复期,以及再建荒废的国土、重塑崩溃的经济、解放奴隶、救济贫民,取得了惊人的成果。原本就是赶退侵略者鲁西达尼亚军后而即位的,光这一点已是足够值得赞扬的功绩了。然而这一阵子满是阴霾,在王都的地下发现邪教的神殿、有能诸侯奥克萨斯领主家家毁人亡、功臣萨拉邦特被害。
当时亚尔斯兰的心境无法同他的眼眸般晴朗。发现因为自己而面露担忧的达龙和耶拉姆,他在内心苦笑着,向他们点头打招呼,或者装出开朗的声音同他们说话。他也没有怠慢身为国王的职责,谒见、裁判、调停、为文书或记录署名、阅兵、进行会议,要一一列举的话是数也数不过来。
九月的最后一日,亚尔斯兰完成了上午的公务,在走廊上看见他在午睡的达龙与耶拉姆开始交谈起来。
“怪物们在王都之外的地底徘徊,城司萨拉邦特又死于非命,人民中间正不断滋生模糊的不安感,陛下之所以会心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些事就交给我们做臣子的吧,举办一个开朗的酒宴来活跃活跃气氛,再多召集些美女。”
“有如此可靠的友方,我也不用担心了。”
这话比起臣子,更像是出于友人之口。没有王族血脉的年轻人登上王座,有着作为被解放的奴隶的双亲的年轻人成了他的朋友。这就是名为帕尔斯的国家的现状。对于相信“血统与身份是国家的根基”的人而言,帕尔斯是“不可以存在的国家”。
“问题在于这种家伙在国内也有啊。”
令达龙咂嘴的是奥克萨斯领主家一事的案例。这件事差点使法兰吉丝与亚尔佛莉德遭受生命危险。解放奴隶一事也遭受了奴隶主和奴隶商人的不少怨言,被解放的奴隶们为了讨生活组建了盗贼团伙,干起杀人抢劫的勾当的时候,亚尔斯兰失落的表情更令人看不下去。
“看到了现实最丑恶的一面,而决定将理想整个否定吗?”
因宫廷画家那尔撒斯的话,他不久便振作起来,但亚尔斯兰的担忧并未停止,只不过他与生俱来的温和气质,和对臣子们的绝对信赖拯救了他,没有阻碍他前进的脚步。
亚尔斯兰认为不只有自己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人,达龙失去了伯父巴夫利斯,伊斯方失去了对他而言是异母兄弟、救命恩人、有着养育之恩的夏普尔,奇斯瓦特失去了岳父马奴丘尔夫。
经历了无数的牺牲后,终于迎来了和平。必须得守护好它……
执行下午的公务时,亚尔斯兰不经意间表情僵硬起来,他注意到自己不愿发现的事情。过去发生的事,在未来也会重现。与蛇王撒哈克之间的战斗,不可能不出现一个牺牲者。
不可能。
亚尔斯兰将视线落回桌上的文件上,这是这一天最后一份文件。文件已经过叶克巴达那城司特斯之手,是关于市场内一对兄弟相争继承权的诉状。就在亚尔斯兰完成署名、改下印章之时,耶拉姆走了进来。
“呐,耶拉姆,我作为国王,至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啊?”
“做了许多许多的事啊。”
“耶拉姆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可这才是第四年,为了和平与建设,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耶拉姆把来自绢之国附有手柄的陶器摆放在亚尔斯兰眼前,里面装有紫色的液体,但不是葡萄酒。是混合了蜂蜜和石榴汁的温热饮料。
“不管怎样,必须得打败蛇王。但恕我直言,这都是英雄王凯▪霍斯洛半途而废的错。如果他不绕圈子把蛇王封印在迪马邦特山的地底下,而是彻底把他消灭就好了。这样一来,陛下也没必要这么辛苦……”
亚尔斯兰露出笑颜来。
“耶拉姆真严厉呀,连英雄王也不放过。我得为了不让你叱责而努力了。”
“请不要拿我开玩笑。”
“恩,开个玩笑而已。但确如耶拉姆所说,若能完全消灭蛇王的话,这之后便能专注于和平与建设了。要消灭蛇王,必然会付出许多牺牲,比讨伐鲁西达尼亚的时候要付出得更多……”
亚尔斯兰喝了一口饮料,是将甘甜与酸涩绝妙地融合在一起的液体,给胃部带来一阵温和。
“耶拉姆,你说我能忍受这种牺牲吗?”
“陛下。”
耶拉姆提高了音量。
“恕我直言,只能忍耐。这是国王的义务。”
“耶拉姆越来越像那尔撒斯了。”
“您又拿我开玩笑了。我连师父的脚后跟都比不上。”
“是吗,是越来越像了呀。对了,是时候该去圆座之间了,好不容易有时间,有人在的话真想聊聊”
亚尔斯兰喜欢与臣子交谈,借生日的机会,将不使用的一间房间整理了一下。地上铺着圆形的绒毯,其余还有十几个圆形的坐垫,因此称作“圆座之间”。被认可的臣子可以随时进入,不论国王是否在场,都能进行谈话、享受茶与点心的乐趣。
“啊~啊~和平真是无聊。”
“不要说这么不稳重的话,克巴多卿。”
“我说的是事实,你不也是一样吗,达龙。”
看来客人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