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泡沫


  我的记忆飞离了那个地方。

  等到发觉时,我正坐在房里,面对着电脑。我不知道小岛后来怎么了?我对她做了什么?我们一定就那样分手了——我是独自回家的吧!嗯!

  衣服不知是在何时换上的,换了那件像死人装的窄袖便服。这身打扮在冬天会觉得冷,但现在的季节穿很舒适。而且,也可以直接穿着睡觉。

  喀哒喀哒,喀哒喀哒。

  我打字的速度不快,大概比小说家的平均打字速度慢很多。不过,自己很少让手指停止打字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一定会觉得我像一台奇怪的机器吧!喀哒喀哒,喀哒喀哒,我以一定的速度动着手指。

  我想自己的表情大概很镇定吧,其实内心极度焦躁不安。

  快一点。

  一股催促自己快打的冲动,在我的皮下窜来窜去。

  快点完成虚构的故事。

  ※※※

  我望着天空。

  虽然现在是春天,夜间的空气还是很冷。我披了件短上衣走到屋外。大概是因为我家附近很少有其他住家,环顾四周也感觉不到有人的样子,所以即使是这身打扮,也无需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想见旅人。

  我如此想着。坐在我家对面的石墙上,两只脚晃来晃去。望着一轮明月,总觉得心底缺少了什么。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填补那个欠缺的部分。然而,那个缺陷无论怎么填都填不满,令人着急、不舒服,无法冷静下来。

  我望着月亮。

  可是,看不清楚。这个只是反射太阳光的小小卫星,好像觉得自己微弱的月光很可耻似的躲在云层中消失了。

  我望着云。我很了解风的动向。地球是活的,世界是动的。即使没有故事,它还是生生不息地往前移动。啊,在这里面把自己定义为故事的一部分,一板一眼地生活的人,实在很不自然。

  我认为上帝不该选择人类为世界的登场人物。

  我想去虚构的世界。

  我觉得很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摇了摇头,把视线移到前方,一直凝视天空,肩膀会酸痛。

  突然间,有道刺眼的光线照在我的脸上,害我差点从石墙上摔下来。

  我设法保持平衡,看着前方。

  那道摇摆不定的光线逐渐向我靠近。好像是手电筒。这附近迤盏路灯都没有,夜晚漆黑一片。不过,也没有时间多想。

  所谓“手电筒”,也就是说有人拿着它走路。

  这么晚还在外面晃的人,不可能恨正经。而我又是这身打扮,还是赶快回家为妙。

  我这么一想,勉强从石墙上爬下来,那个手电简的光线又照在我的脸上。很刺眼,我不禁用手遮住自己的脸,缩着身子。

  结果,在那道光线靠近的同时,也听到一个声音:

  “谁在那里?”

  是女孩子恬静的声音。四周很暗,看不太清楚。对方是女生,我多少松了口气。事到如今再逃跑未免有些奇怪,所以就一直站在原地。这里是我家,自己又没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望一望天空。所以,没有必要躲起来。

  不久,那个边走边照手电筒的女生在我面前停住脚步,一脸惊恐地说:

  “……你是鬼吗?”

  不是。

  我立即回答,然后想到自己这一身死人装扮好像没有说服力。接着,我瞧了一眼那个毫无惧色说着话的女孩子。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虽然四周很暗看不清楚,但她白皙的肌肤像雪一样白——大概在慢跑吧,一身轻便的打扮,还把头发束在脑后,很有运动风的感觉。

  “咦?你是御前江吗?”

  那个女生用手电筒照我的脸。灯光很刺眼,我却想些没有意义的事:光线在黑暗中也有杀伤力。

  你是哪位?

  我简短地问。那个女生惊讶地把手搁在她的纤腰上,报上自己的名字:

  “咦?嗯——我叫武藤,和你同班。”

  不知道。

  ……咦?好像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不过,从她的语气看来,好像是班上的同学。最近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知道我,这让人很困挠。难道是自己太不会认人了?

  我这么想着,武藤拿起挂在肩上的毛巾拭汗,问:

  “那个,御前江——你在附近有看到小岛吗?”

  小岛?

  不知何故,武藤的神情越来越模糊,我歪着头看着她,感到不解。

  “她没跟你联络吗?嗯,小岛好像没有回来。所以,我趁慢跑时顺便找找看。啊——我是田径队,夜间训练是每天必做的功课。”

  ……。

  小岛——

  还没回家?

  不知何故,我觉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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