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透明的叮当

溜走的感觉。

  你又怎么样?

  不是问你是谁,而是问存在的问题。我不曾看过像她这样真实存在这里的人。连一个能看到指尖的人也没有。同样地,虽然母亲给人的印象很鲜明,但她所在的房间总是昏暗不明,而我在不明亮的地方视力总是变得很差,所以很难看得见她。

  不过,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完完整整的人。即使在黑暗中,我一定也能清楚感受到她的存在。

  “……我吗?就像你所看到,光想着无谓的事,一直想着,也无法长大。嗯,是不是就像——”

  她偏着头,喃喃自语地说。

  “——彼得潘一样?”

  好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样子。她的动作实在很可爱,我不禁笑了起来。心情愉快得像在天上飞翔。

  “……你能详细告诉我温蒂的烦恼吗?”

  ※※※

  我今天比平常更愉快地看顾母亲,并小心不跟父亲和哥哥打照面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于前些天好像有人要闯进浴室一事,我不能找人商量,因此只好在待在自己房间时也不忘锁上门。

  俗话说:有困难的时候,家人会保护我们。

  那么,当家人造成你的困扰时,又该向谁求助?

  向神。向神求助吗?神是想像的产物,是一种幻觉、心理上的偶像。喜欢阅读各式各样的书、有些卖弄小聪明的我,有时会这么认为,觉得这样否定神的存在很神气——但我发现自己在最后生死关头时,还是会向神求救。

  我没出息地哭喊着,发现自己呼唤着:神啊!神啊!

  而且——我想,如果这个现实不是真的,就像我有时想的,这是某个人幻想的产物,那么想像“我”的人——不,创造“我”的人,不就是神了吗?这么一想,神果然是存在的。那么,或许他正在阅读“我”这个字。

  如果是这样,我祈求的事也未必不行。神啊!请您不要那么近地看着我,请您不要管我吧!

  哔——

  电脑发出声音,出现邮件信箱。我从无聊的思绪中醒来,注视着微微发光的萤幕。这台电脑是我自己买的,除了写稿子之外,偶尔用它来打RPG。

  有新的邮件。是群灰舍的编辑。我还没记住他的名字和长相。印象中他好像是个大块头,但或许是个错觉,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邮件内容说,我投稿参加群灰舍发行的“ash”文艺杂志新人奖的《十姐妹》获得优秀奖,他们想刊登这部作品。所以,接下来要请我仔细修改原稿,或检查有无错漏字等。

  我回了一封邮件,说明自己不能经常打破门禁,想尽量在家里做。我不太了解对方所谓“修改原稿”具体上是指什么,但也无所谓。

  我没有感慨。

  我无法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文章会让许多人阅读。因为,我以前的文章都是为自己而写。我只是想创造一本小说——自己的世界,品尝一下能够在那个世界随心所欲、当神的心情而已——

  ……。

  我觉得有些不安地关掉电脑。

  ……是不安吗?

  ※※※

  最近我作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而且那个梦一直持续着。它持续到何方呢?当然是持续到现实。

  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在哪里?所谓“梦”,是我们睡眠时大脑所见的幻影,很模糊。不过,现实对我来说也很模糊。只觉得所谓的“现实”,就像我们醒来所作的梦一样。

  我的梦境和现实如此不断地重复着,很不舒服。每次都作相同的梦,梦到自己的肚子被不明物体从里面咬破。这个梦既恐怖又很痛,都把我吓醒了。我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肚子,里面好像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

  “恶意的种类有很多种。憎恨、厌恶、嫉妒和怨恨。你所怀的恶意究竟长什么样子?那个恶意的真面目是什么?被你取名为饿鬼的宝宝,是吃什么养分培育的,不知道它现在长什么样子?”

  在早晨的鸟儿小声鸣叫的乡间小路上,我又碰到那个奇怪的女生。

  她自称像彼得潘,而我在自己的小说中,则帮她取名为“旅人”。自此以后,我碰到她好几次,她每次都讲些很神奇的话,搞得我晕头转向。

  旅人的话很难懂,我不明白的地方很多。所以她好像看透我的一切,予人一种彷佛是什么圣旨或上帝、天使的神谕的印象。

  她总是在看书,但是这次她很稀奇地瞥了我的肚子一眼,喃喃地说:

  “你呢——”

  像敲打音叉般响起不可思议的频率的声音。

  “——不知是哪种恶意呢?”

  然后,她又把视线移到书本上。结果,有些模糊的她又恢复原来的气氛,变成那个我常看得一清二楚的旅人!细长的秀目、香奈菱的制服。以及她现在阅读的书《法布尔昆虫记》(※JeanHenriFabre,法国著名昆虫学家,1823-1915。)。

  我紧抓着书包走在她旁边,腹中沉重的不快感好像咬破我的皮肉,跑到外面去。

  “用语言来定义,我认为非常重要。”

  旅人用冷静的声音喃喃地对着一直为饿鬼所扰的我说。

  “所谓‘语言’,是让无形变成有形的法术。它是人类最杰出的发明,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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