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而言是无意义的。必须是相信的人拿了这东西,这些骨头才会有意义。”
白丘抬起脸,两手交握,闭起眼睛,再度低头,祈祷。
京极堂拿着蜡烛站起来。光亮渐远,牧师的身影淡出。
“那么,问题是谁拿了武御名方的头。不知为何,结果‘污秽神主’们只有这个没找到。正因如此,变成白丘先生长期的苦恼——我想那在从能登到诹访之间途中的某一地,应该不会错。”
“不是那个骷髅吗?”木场问。
“不是这个。”京极堂断言。
“还没……找到吗?那么这个帽盒里的骷髅……”
“关口,别急。头在喔,在信州盐田平独钴山里的南方村。”
“喔喔。”伊佐间首次发出了声音,“朱美小姐出生的家里?”
——连贯起来了。
白丘的幼时体验、神主拿着的骨头。非但不是没有关系,而是直接连贯到朱美身上。因为朱美的本姓……
“是的,朱美小姐的本姓是南方,朱美小姐的家被称为‘头家’,是因为村民全部都姓南方把。那颗头并没有奉纳于神社,也没有埋在坟里,而是被南方村的头家代代祭祀着。是因为本来在那里的神社消失了,或是随着搬迁移动而来,已经无法得知。正因为如此,同族的‘污秽神主’们也很难追查出来。”
伊佐间似乎有些吃惊:“那么朱美小姐家的人代代祭拜的,装在箱子里的骷髅……”
“那个也与姓氏相同,被称为南方大人吧?本来他们就只是信奉南方大人的一族而已,并非从以前就是这个姓吧。贫民的姓氏,大家都是随便取的。明治以降,失去了必须保持神秘的意义后,才为了方便对外如此自称也说不定。无论如何,都清清楚楚地称为南方了,这就是武御名方(注:在本小说中,‘御名方’与“南方”日文发音相同。)。因为所谓武,是表示‘强而有力’的修饰语。”
“那么……朱美小姐。”
突然。真的是很突然,杀人事件的女嫌犯,摇身变为从神世之代开始抱持怨念的一族之后裔。曾几何时,这个事件开始带有这世界所想象不到的异样感。
京极堂将蜡烛照向自己的后背。
“接下来——想问问老和尚。”
须弥座上,照也照不进的漆黑阴暗的中心。
“知道当时事件经过的,只有老和尚。”
对了,那里还有一个人在。
京极堂呼叫文觉长者。
他是这座寺院的主人。
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喂!在那里的老和尚也是关系人吗?”
“当然,大爷。我借这地点,不知是因为这里很宽敞而已。”
京极堂接着照亮降旗。
在途中沉默后直到现在,降旗没有任何动静。
“来吧,降旗先生,这次说说你的梦吧。”
没有回应。
“荣格所做的梦,你知道吗?”阴阳师突然这么说。
“荣格的……梦?”
“一九零零年的事了。尚未决裂的弗洛伊德和荣格到美国旅行,然后荣格做了个梦。”
关口知道这个梦的故事。
听说,荣格一回神,突然发现自己处于陌生房间内。
房间是陈设了洛可可式家饰的客厅,墙壁上装饰了许多美丽的画。
荣哥觉得很不可思议,然后他发现楼梯,便下楼去。楼下是与客厅截然不同的中世纪风格,铺着红瓦地板。阶梯再往下,似乎是地下室,荣格当然又下楼。摆设更是不同,地下室是罗马风格的设计。虽然没有楼梯,但是提起地上的石板,便有梯子往下延伸。于是荣格又往下走。
最下层的房间积了很厚的灰尘,碎裂的土器和骨片散落一地。荣格在其中发现两颗骷髅,拿起来……
——然后醒了。
记得是这样的梦。
京极堂问:“弗洛伊德如何解释这个梦呢?”
降旗无力地回答:“两颗骷髅是荣格希望妻子与小姨子死亡的象征,弗洛伊德如此解释。”
“你觉得如何呢?”
“如何——这不能算是一种解释,弗洛伊德无法解释荣格的梦。”
“是的。相反地,荣格这么想:每下降一层阶梯,时代便回溯而上,这是因为在自己的内部超越了‘自己个人历史’的‘从原始到近世的历史’的继起性重叠。也就是说,预知到在自己所经历学习的记忆之上的‘超记忆’,或是超越个人意识的‘集体潜意识’。这是他与弗洛伊德决裂的序曲。”
“这是我知道,事到如今谈这个做什么?”
“我想问你,对这个决裂有什么看法。不是道理,而是问感想。”
被蜡烛照耀的降旗的脸,奇妙地扭曲。
“你为什么现在还要……不,我也承认荣格的成就。但是只到超越个人意识的集体潜意识为止。他的神秘主义对我而言——这只是对我而言的论点——我难以接受。因为那个梦,如果事前先有了那种想法,解释会稍微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