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提过这档事吧?

  记得在朱美回去后,白丘好像说了这句话。当时,降旗正处于逐渐脱离现实的状态,但确实在礼拜堂听到了这句话。

  “什么事?那个,你说的告白。”结果还是问了。

  “呃,你也很痛苦吧?”

  “没关系,痛苦是常有的事。”

  白丘似乎忍耐着什么似的,抬头看着教会的屋顶,仿佛在练习思考,大约十秒钟后,又像甩掉那思绪似的,说:“嗯,那就麻烦你听我说。”

  “在这里吗?这里好冷。”

  “啊,去下面吧。”

  白丘用拇指指着地板,请降旗到餐厅。

  教会的餐厅有一半在地下室。结果,田鼠又回到刚刚出来的洞穴。

  “来吧,你前一阵子想要的东西。”

  白丘在降旗眼前把朗姆酒瓶放下,发出声响。

  降旗无法抗衡他的诚意。白丘还没喝酒就好像已经醉了,就连降旗也是昏昏沉沉的。

  餐厅的大桌子上,点着古老的西式烛灯,散发一种异样的气氛。那是唯一的亮光。当然也有电灯,但牧师很少开灯。

  白丘将拿在手上的酒杯靠近嘴唇,喝了一口后,说:“你的病也……嗯,很辛苦哪。可惜的是,没有错的部分,正是那个,辛苦之处吧。”

  无法据实以答。但在降旗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尴尬气氛的片刻,牧师已将话题转向出乎意料的方向。

  “听说有所谓宗教心理学。”

  降旗对这意外的发展感到不知所措,“是有啊,怎么了?”

  “你对我的事情,那个什么,在作分析吧?”

  这次真的无法回应了。

  脸红。

  宗教心理学的发端,究竟是什么呢?——降旗如此思考,代替了回应。

  斯塔伯克(注:斯塔伯克〈Starbuck,E.D,一八六六~一九四七〉,美国心理学家,首创“宗教心理学”一词。)的《宗教心理学》在美国是一八九九年出版的吧。比詹姆斯(注:詹姆斯〈W.James,一八四二~一九一〇〉,美国心理学家,实用主义哲学家。)的《宗教经验之种种》还要晚一点吧。无论如何,精神分析学的历史依旧浅短——他想着这个问题。

  白丘说:“是穆勒(注:穆勒〈JohannFriedrichTheodorMuller,一八二一~一八九七〉。)的《宗教科学》吗?我读了那本书,但那是宗教学,跟心理学无关吧。记得你讨厌的那位先生也写了宗教方面的书,是吧?嗯,叫什么摩西来着?”

  “是《摩西与一神教》,那不是你应该读的书。”

  弗洛伊德另外还出版了几本宗教论。他认为,宗教只是“集体性的强迫症”,神也不过只是“幼儿期的父亲形象”。这种解释有很大的问题——很多人如此批评。

  当然,绝对是不适合虔诚信徒的意见。然而,完全不信神的降旗,也全然同意这样的声音。弗洛伊德的见解不过是有点过头的生物学性解释。宗教体验的确是个人的经验,但宗教无法只用个人体验一语道尽。欠缺社会学性的,或是文化论性考虑的弗洛伊德学说是不完整的。

  降旗认为说到对宗教心理学有贡献的人,不如推崇荣格。荣格提倡,对所谓集合性的无意识或原型的概念、宗教性的象征,加以解释,这对宗教心理学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成果吧。但无论如何,深层心理学的探究依旧不变,因此不走到那里是无法论述的。

  “怎么样?降旗。”白丘的声音突然飞进降旗思考的平原,如细语般的声音。

  “怎么样了?只描边的话多少会轻松点吧。我也是。所以我说的话,与其说是宗教家,不如说是宗教学家会说的话。”白丘这么说,笑了。

  果然不能松懈,降旗被看透了。然而,心情好像变轻松了。不能不感谢牧师。

  白丘说:“所谓学问,就像骨头,手、脚等的芯。但只有这个是另外。”

  牧师指着头。

  “到这里,骨头就不是芯了,而是一种围篱。芯是脑细胞,骸骨只是包住它,保护它。”

  虽然是很普通的比喻,但听得懂。

  “因为我不是学者而是牧师,所以本来应该说明有关内在的东西,但我没办法,只好说明外侧了。你的目标是沿着外侧说明内在吧,然而你却只看见内在,所以裹足不前。真是劳心劳力的学问啊。”

  白丘边笑边把酒喝干。

  然后牧师把脸转向降旗,说:“可以教我一点关于宗教心理学的东西吗?那是追求什么的学问?”

  降旗回望他。捕捉不到牧师的视线,因为眼镜片映着西式烛灯的火影。光是眨眼,读不出眼神。话说回来。

  知道那种事要做什么呢?

  降旗的疑虑没有消失。

  “与宗教有什么关联?”白丘又问道。

  “当然,所谓宗教心理学的研究信仰的学问。虽然同以宗教为研究对象的学问,却与社会学或民俗学不同,是无法用调查或统计量化的领域,所以很难客观论述。因为信仰存于心中。现在的主流是行动主义的心理学,所以无法排除意识来思考的宗教心理学位居下风。”

  “现在没有了吗?”

  “有啊,不会消失的。唉,这里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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