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丘个人的语言。白丘的懊恼根源之深,似乎超过降旗的预料。
形成所谓白丘这个人核心的轮回思想——那看来并非降旗所想朦胧的、任性的神秘思想。而是扎根于鲜明的体验,相当具体的东西。
收集一副骨头,让人复活——那种冒渎的行为是可原谅的吗?不,不管能不能被原谅,那种事在现实上可能发生吗?不,也和可能或不可能无关。是否有认真思考其可能性的人……
——有。
确实有。事实上,恶魔般的疯狂信徒是存在的。并非妄想,那是实际存在的,这才是这种情况下的问题所在。白丘纯真的灵魂透过稀有的体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那些疯狂信徒的邪气。
在白丘往后的人生中不曾再出线,超越接触到那东西时的冲击体验。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超越那种冲击的神秘体验——也就是戏剧性的正心——同时性。
白丘本来在信仰里所追求的,就是那一点,而那至今似乎未能得到。结果,白丘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持续依循努力的、朴实坚毅的正心。那或许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因此……
因此白丘现在,当牧师这件事是很辛苦的。那是因为白丘太认真了,越是认真地信仰,越是掐紧自己的脖子。
——你想得太多了。
“那是……亮,那是在说你自己,不是吗?”降旗发出声音说出来。
话说回来……
话说回来那倒在路旁的男人后来怎么样了呢?
白丘没有说。不,在说之前醉倒了,是否打算要说,也令人怀疑。
他为今天的告白准备了什么样的结局呢?降旗无法察知。心中怀抱着无法解决的神秘体验,白丘与降旗相遇,听了朱美的话,他一定有很多的感慨吧,至今未曾对任何人告白过的心情,不对别人而对降旗陈述了,这中间的心境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就是不能释怀。
降旗感到一股消化不良的郁积。
白丘的话里没有“结束”。
记得白丘在一开始,不是用想说,而是想商量。既然如此,应该想听降旗个人的意见或心理学的见解吧。但方才说话的方式有点怪。
大概还有后续,并且那部分才是白丘想说的,或是想商量的部分吧。这么一来,降旗还是没听到最重要的部分。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降旗不知为何感到焦躁。
总觉得拖拖拉拉的。
很烦躁。
没什么该做的事情,身体状况也不好,精神却异常兴奋,无法入睡。
还不到就寝时间。在外面与白丘说话时,天还很亮,所以现在顶多晚上八点多后吧。
降旗的生活,只要不外出,二十四小时都一样,别说日夜了,连时间感也没有。因此什么时候睡觉都可以,但是如果就这样去睡,肯定会被那个噩梦侵扰。
——觉得很不舒服。
这么说——降旗原本身体不适,又空腹吃了很多难吃的东西,降旗的心情非常差,加上喝了喝不惯的酒,身体应该处于最糟的状态才对。一想起来,突然一股恶心感冲上来,连带觉得房间的空气腐臭不堪。因为这是空气无法流通的房间,所以也是当然的,怎么也受不了。
那朗姆酒是白丘的珍藏,降旗觊觎了半年,结果在最糟的状况下喝光了。那等于和丢掉沒两样。
受不了了,降旗走出房间。出去也不能怎么样,但总之先到礼拜堂看看。如果在礼拜堂,说不定心情多少能变得沉静严肃点。降旗这么想。
上面有时钟,可以确认一下时间。
索然无趣的小小礼拜堂,即使如此仍充满了有点冷冽对得空气。那也许只是单纯的寒意,但对于充满一身内脏腐臭气息的降旗而言,多少还是有些效果。
时间果然是八点二十分左右。
降旗坐在最后一排椅子,也就是最靠近门的椅子上,望着十字架。
那东西对现在的降旗而言,只是一枝普通的交叉棒。那象征什么,与现在的降旗毫无关系,与荣格或弗洛伊德也沒关系。只是……
那交叉棒赦免降旗罪愆的日子,什么时候会来呢?届时,降旗会在那前面五体投地,深深悔改感谢吧。
降旗想着这些事。围绕着他的诸多道理,只有在此失去了一切效力。心情平静得近乎愚蠢。
觉得太安静了,甚至觉得听见了心底的浪潮声。平常走出户外也从来没有意识过海的声音。是多疑了吧。
——朱美讨厌这个声音。
降旗这么想。
门开了。
降旗先是一惊,但他对外界刺激极为迟钝,无法随即反应。生硬地转过头,三个男人站在那里。
“啊,嗯……”
其中一个叩叩地发出脚步声走进来。没有灯,不知道是谁。
“你是这里的人吗?”很年轻的声音。
“嗯,呃,对。”
“没看见神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