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来了……”
“杀掉。”降旗说。
“怎么这样?”
“降……降旗……你在说什么啊?”
“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本来就已经死掉的人了,再杀掉几次也不算杀人,是打击幽灵吧。只是把尸体回复为尸体罢了。如果来了,毫不犹豫地杀掉吧。”
“可是……”
白丘用偷看的眼神瞄了一眼朱美。
朱美全身僵硬。降旗已经察知,她要回答什么。
“但是……很恐怖……”
——对。
“没关系。即使死灵可能侮辱你,应该无法加害于你。”
“咦?”
“不过,朱美。即使杀了,也绝对不可以砍下头。就那样把尸体放着。每次杀尸体时,你都想着一定要把‘那杀掉的尸体’的头砍下吗?”
为什么你要砍掉前夫的头……?
“为什么……叫我那样做?”
“所谓为了不让他复活的理由很奇怪。如果用这个理由思考,尸体应该从一开始就不会来造访你。因为最初死亡时,已经没有首级了,应该不能复活了不是吗?再加上,再次砍掉后,他又来了吧?即使如此你又砍掉。所以你砍掉头,一定有别的理由。”
“别的……理由。”
朱美皱起眉头,眼泪止住了。
“如果能找到那个答案就结束,死灵不会再来。”
“答案吗……?”
“对。如果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又砍掉头,你可以再来这里。到时再想其它方法吧。”
一定会砍吧——降旗这么想。
叫做自我的家伙没那么懂事,没那么容易就能理解。
然后,知道后就知道了,到时候……
那也会很麻烦的。
朱美垂下视线,但不久后站起来,说会遵从降旗的指示。然后面对白丘,客气地为胡闹、发狂的事道歉,小声地道了谢,落寞地走了。白丘似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伸出手做了个像要阻止地动作,但结果变成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
一股异常的虚脱感袭向两人。
“刚刚对不起。”
降旗面对着茫然的白丘的背谢罪。白丘“嗯”了一声,头上下点了一下,也不转向降旗,说了一句:“那样,就好了吧。降旗。”
“那只是现在的状况啦。”降旗简短地回答,情绪高昂。
“现在的状况?”
“等到她想到自己真正的模样——之后,亮,就交给你吧。去警察局自首的话可以赎罪,但只有这样,她并不会痊愈。那时候就轮到你了。不……”
降旗转头往上看着十字架。“真正救人的不是你,是神吧。”
白丘站在降旗旁边,用俯视的角度交换了视线。
然后,他用一种很没把握声音说:“但是……我太不懂……那个,刚刚那女人说的全是幻觉,不是现实,这样想对吗?”
“幻觉这个单字适不适当还有待讨论吧。无论如何,一切都是她的神经所创造的虚伪现实,这应该是不会错的。”
“虚伪的现实吗?你是说事实上什么事也没发生吗?”
“她说的每件事都是有可能的吧。”
“是这样吗……?”白丘摸摸下颚胡须。
降旗仿佛质问牧师的真心似的,盯着那张脸询问他:“还是,难道你把死后世界的轮回转世,还有死者复活,都视为事实而接受吗?不,那是不可能的。要承认那一切,对你而言等于是抛弃信仰了。”
“正如你所言,我没那样想。”白丘诚实地承认。
传统基督教的冥界,有但丁的《神曲》里出现的地狱、炼狱、天国三种。死后。灵魂经假审判,分为“有价值者”及“无价值者”,到各自的地方去。天国住着天使、地狱等待受苦。炼狱是灵魂到天国前必须被净化的暂时停留所。这么一来,与佛教的冥界并无不同,但是决定性的差异在于灵魂并不会轮回。降旗如此认知。
被分到地狱和天国的灵魂,直至迎接时代终结都留在那里,在接受最后审判时,改变形态得到肉体,逐渐复活。也就是说在基督教里,死者是不会晃来晃去自己随便复活的,如果那样的话会就麻烦了。不仅如此,最近就连天国和地狱,好像也被解释为象征性的“与神交合的至福”和“与神分离的苦痛”。据说新教大部分派别连地狱的存在都不承认。有关时代终结时的死者复活也是,即使承认死后人格将继续存留,但却非物质性的肉体复活,做此解释的教派似乎逐渐增加。基督教的冥界观也一直在变。所以在白丘的立场上,难以接受朱美信口开河所说的拥有前世记忆,或是死者伴随着肉体还魂等等。
当然,这些知识降旗都是从白丘那里学来的。
教授这些知识的牧师自身,似乎也卡在某处。
那是……
“即使并非如此,却无法接受将她告白的经验谈,全视为神经症的病例——你想说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