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我。只不过,想起没有经历过的记忆而已。”
“多……”
——不是多重人格症啊!
降旗既吃惊又狼狈,他不知道这种症状。
朱美保有自我的同一性吗?
“怎么回事啊?”白丘没搞懂。
降旗也急着整理思绪。“也就是说,你一直都是你自己,虽然如此,与你的思考或行动完全不同的、不可能的,过去的你,曾经想起那些往事——是这样子吗?”
朱美轻轻地偏着头,说:“是的。”
觉得乱七八糟。不是降旗所能分析的事情了,不如说是困惑了。
——我的理性不适用于这女人吗?
这说不定是超心理学的领域。
还是一样,即使说再多历史事实或其它教派的教义,看来白丘也不会陈述自我。转世——白丘视为中心的神秘主义真面目,大概就在那里吧,降旗注目着。不过,也了解以他的立场,那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朱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像这样虚构故事般的事,是无法置信的,但是,如果试着理解这个状况,若不是这么想……不,因为实在太难以理解了,所以真的快要发疯了。想想这是前世,就感觉安心多了。”
降旗觉得这是相当正常的情感表现。即使不是合理的科学性解释,一旦加上些什么道理,人们就会相信。这样的话,与降旗所学的东西,说不定是半斤八两。不,迷信之类的,还略胜一畴吧。
“因此,稍微安心了,但是……”
朱美再次把脸往上抬。睫毛上泪光闪闪,眼看着就要溢出来了。
是不安吗?不,是恐惧。
对。
朱美尚未进入主题。
降旗想到这里,感到一股近似颤栗的感觉。他至今仍极为不解。但是,到目前为止的内容,只是真正的恐惧、真正的谜团的序曲罢了。
朱美一脸被恐惧所震慑的表情,用更没有抑扬顿挫的口吻开始陈述:“那天丈夫也不在家。天气很冷,吹着很强的大西,又响丐了轰隆隆的海涛声。”
“大西是什么?”
“啊,是十一、二月吹的西风。我睡不着,只是对恐惧的梦境颤抖害怕,在未知的过去之间来回。然后,对,是夜半时分,那人突然造访了。”
“那人?”
“过世的前夫。”
“那是,怎么说……”
“变成无头尸被发现的前夫来找我了。”
“死者……复活吗?”降旗几乎不带感情地,只是这么说。
“降旗。至少在教会,不要轻易说这种话比较好喔。”
一直沉默着的白丘对这点加以训示。复活对基督徒而言有特别的意义,况且现在身处基督教教堂内,这些事情降旗刹那间全忘了。
“对不起……”
降旗摆出无视白丘的态度。这种言语上的是非,对降旗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不好意思,宇多川小姐,我无法相信。那个人真的是你已经过世的前夫吗?难道,没有首级……”
“不,有头。”
“那……”
“不,是那个人。”
“为什么?”
“因为……”朱美断断续续地说。
那个夜晚,朱美一个人。
仿佛要切断树枝的风,穿过山道,吹了整夜。
她说海涛声汩汩地响着。
她说门户发出剧烈的声响。
一打开玄关,男人站在那里。
朱美说她记得很清楚,越过男人的肩,山道那头,时辰在夜空闪烁,风吹舞了两根枯枝。
男人穿过战后返乡服,系着领巾。
“终于见到你了。”
“呃……请问是哪位?”
“别装傻喔,是你叫我来的。”
“我叫的?是宇多川叫的吗?”
“宇多川?你在说什么?朱美。你是佐田朱美吧?忘记了吗?”
那时,朱美像被当头浇了冷水一样,毛骨悚然。
佐田,是朱美前夫的姓。好像没人知道,不过朱美没有正式办理户籍登记,所以户籍上至今仍是佐田朱美。记忆的片段里所浮现的丈夫死尸,打扮和他好像有点像。
那刀切的伤口,滴血的鲜活生生画面,突然从视网膜苏醒,朱美几乎失去意识。男人,不,死灵笑了。“好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呢?”
听说朱美甚至发不出悲鸣声。
“正常的话应该是脚软无力,或是逃出去吧——但实在太害怕了,仿佛心脏冻结似的恐惧,那个,是叫鬼压身的东西吗?——连身体也无法动弹,已经,什么也不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