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不断地亲密对话,所以,还能和公公心意相通——但这是朱美的误解。那与父亲的对话,是申义一个人的独角戏。事实上,公公的病已经到了无法动弹的地步了。

  朱美知道这事,当然是在申义离家之后。

  申义好像是为了给父亲喂药才回来的,朱美说她无法理解那种想法。这是当然的吧。朱美断断续续地辩解并说明状况,质问丈夫缺乏常识的行为与胆量。刚开始什么也听不进去的申义,听说在朱美狠狠责骂后,总算从激愤的情绪中清醒,终于了解自己当前的处境。至少在朱美看来是这样的。

  听说申义诚恳地道歉了。“对不起,苦了你。”

  然后做了以下的辩解。“对我而言那比兵役更重要。”

  意义不明,朱美好像也不太懂。

  “虽然不断道歉,说总之虽有缘分却变成这样很抱歉,又说我也是选了这条路,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忽然就变得那么软弱。怎么这样,被征召,跑了,只是这样是解决不了事情的,这种事三岁小孩也知道吧。难道真的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吗?既然如此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吧,我这么想,便追根究底地问了。”

  对于朱美的询问,申义的回答似乎越来越难以理解。

  “我吗?逃兵?不对啊,你要相信我。”

  “我没想到要花这么久的时间!”

  “我没想过出兵还回得来。”

  “入营之前,无论如何,就这件事……”

  “啊,说给你听也不会懂的。”

  “如果更早知道的话……”

  的确简直是不得要领,朱美都不懂的事,伊佐间也不可能懂。

  申义又继续说,“我现在要开始逃了。”

  他这么说了。

  朱美满脑子里都是:你从一开始就在逃了。当时更像是听了无法理解的外国话一样。

  然后,申义最后留下一句;“父亲就拜托你了,除了你,没有可依靠的人了。”

  又离家出走了。

  真是任性到骨子里的故事。

  “然后呢?又让他逃走了?”好像在说自己钓鱼似的问法,伊佐间心想。

  “嗯,让他逃了,他说不能去送死。但我后来就后悔了。那个男人所选择的道路,也就是跟民江远走高飞。比起服兵役,情妇比较重要,是这个意思吧?所谓要花时间,什么要花时间,忘记去服兵役,沉弱在温柔乡了吧。真是连当笑话都不够格。”

  说完,朱美高声地笑了。“后来才知道,我丈夫啊,一直跟民江在一起。民江在丈夫逃跑后,就从东家消失了……”

  “但是,国家、生病的父亲和新婚的妻子,全袖手不管,那叫民江的女人真有如此魅力吗?父亲也就算了,如果是我,不会背叛国家,而若是有像你这样的老婆,也不会抛弃的。”

  伊佐间用一种非客套也不认真的飘飘然的语气说。

  朱美说:“哎呀,真是体贴。”笑了。

  “之后,哎,生活真是悲惨呢。公公不到五天就过世了,葬礼也没办。不过有位好心的神主,偷偷帮我祈祷。”

  “神主?不是和尚啊?”

  “嗯。”

  伊佐间没见到神道仪式的葬礼,也不认为神主会念经,但这或许只是伊佐间孤陋寡闻。应该也有神道仪式的葬礼吧。

  朱美仿佛再度查知伊佐间内心似的,说:“我也不知道啊,对了对了,伊佐间先生知道吗?”

  朱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伊佐间。伊佐间有点害羞,抓了抓脸。

  “那个,神社里……”

  还以为要说什么呢。

  “神社里所祭祀的那个,叫‘神体’是吗,那到底是祭祀什么啊?”

  “啊?”

  这次的“啊”,并非深思熟虑之后的“啊”,是单纯被对方气势所吞没的“啊”。不过,乍听之下,和方才的“喔”比起来,没什么两样。

  “依神社不同有各式物品吧,像玉佩啦、镜子啦。不,要说那是什么,并非祭祀的东西本身,那本来就是什么什么尊,什么什么大神的。”

  说话时,伊佐间想起一位姓中禅寺的朋友。中禅寺经营旧书店,一方面也担任神职工作——说不定是反过来——他很精通这方面的事。朱美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这样啊……”,又一脸认真的表情,说:“我想啊,那个大概全是骷髅。”

  真是个令人不解的女人。

  “骷髅?你是说那个骨骸的骷髅头吗?”

  “对,那个舍利头。”

  不可否认的,感觉非常支离破碎,但是朱美会这么想其来有自。

  朱美的家,听说以前被称为“头家”。

  当然,那是已经废村的独孤山里村落的事。

  “一直……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姓。”朱美说。她说她娘家的姓氏并非如此。

  那是家名还是什么的,一问之下也说不是。朱美的娘家搬到下町村里后,听说还因为没有家名而感到有点丢脸,但那村落并没有互相称呼家名的习惯。

  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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