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传闻也许就是人们的愿望。
伊布里斯是奸臣——一时之间凯姆实在难以相信。不过话说回来,伊布里斯确实是知道那天王宫守备薄弱的,而且他应该也知道国王一家会在中庭度过午后那段时间。
(那目标明确的袭击……倘若那些传闻是真的……)
不堪忍耐与日俱增的疑虑,凯姆终于鼓起勇气去问伊布里斯,与父亲为敌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他以为自己话音刚落就会得到否定的答案,谁知伊布里斯竟然回答“是”。
“我曾在王跟前屈膝,发誓永远服从,效忠于他。成为敌人的话,正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着与生俱来的羁绊。”
凯姆无法对这句话100%信以为真。他恨伊布里斯,就算是撒谎也好,为什么不予以否定?他也恨那些放出谣言扰乱他心智的大臣们。从那一刻起,他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凯姆极力不去跟尤巴鲁特打照面,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说出难以挽回的话。因为如果见了面,他一定会发自内心地憎恨尤巴鲁特,毕竟让自己受伤的人正是尤巴鲁特。
要知道就在惨剧发生的前一刻,他才刚刚解除了对尤巴鲁特的芥蒂,还想耐心等待能回到过去互相嬉笑交谈的日子。回头看看,这一切都不过是痴心妄想。
宫里很快出现了内乱,拥立凯姆成为新国王的一派和希望由宰相伊布里斯执政的一派爆发了武力冲突。当然了,是在完全没通知凯姆本人的情况下。
内乱一天天扩大,战火甚至波及到了王宫内部。终于,伊布里斯不得以向邻国的王请求派遣援军。结果,内乱虽然被镇压了下去,但国家的衰败也在转瞬之间变得更加明显。
凯姆决定离开王宫。自己的存在和意志被某些人高喊着战争大义而加以利用,他终究还是无法容忍。要是继续在王宫里待下去,一定还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某天早晨,凯姆悄悄踏上了旅途,连大臣们和尤巴鲁特也不知道。那时距离他的双亲之死刚刚过了一年。
这是独自一人的旅行,没有任何目的,也尚未确定终点的一次旅行。他不需要同行者。之所以会把离开王宫的事告诉芙丽叶一个人,也只是因为他觉得今生彼此都不会再相见。
“快回去吧,你这是在妨碍我。”
不管他态度如何冷酷,芙丽叶仍然顽固地摇着头。
“尤巴鲁特会担心的。”
“没事的,我已经跟尤巴鲁特说过了。”
“并不是说一声就完事了吧。”
芙丽叶用手捂住了脸。
“现在这种心情……你让我怎么留在尤巴鲁特身边?”
看来芙丽叶也被那些虚虚实实的传闻折磨着,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凯姆不禁仰天长叹。
“那随你的便吧。”
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冬天就要到了,俯视地面,脚下仍是那一片经历过火烧的原野。凯姆背着仅有的一点行李,向周围埋头行走的人群望去。人人都缄口不言,整个行路的过程安静得可怕,感觉就像一条送葬队伍一般。
这是凯姆第一次目睹自己国土的荒芜。在之前的内乱中虽然伤者不在少数,但也还没到令百姓无家可归的地步。所以,就算当时他心里明白国家正在不断走向衰亡。但现在亲眼所见的景象给他带来的冲击显然要强烈得多。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父王死后,他卸下了本应由自己来背负的重担,其结果就是如今看到的这幅景象。虽说自己是因那突然的变故陷入了混乱当中,但他原本应该可以再做点什么的。
“已经太迟了么……”
凯姆自嘲般地嘀咕着。的确是太迟了。无论他现在多么后悔,眼前这片火烧的原野都不会消失,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们也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生活。
“呐,凯姆皇兄。”芙丽叶停下脚步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别再当自己是王室成员了吧。”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国土了,他无需再让别人来提醒自己。
“只要还是王室的人,就会有被杀和被利用的危险。父王和母后会死,也一定是因为他们是国王和王妃的关系。不过,好在我和皇兄都还活着。所以……”芙丽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要作为一个普通人生存下去,不想……再有那种回忆了。”
一个在异国颠沛流离的人,出身之类的已经没有意义,所以这样的宣布也没什么必要。特意把它说出来,也许正意味着芙丽叶对告别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充满了不安。
“呐,这个想法不错吧?”
双亲受到袭击的时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守护国家和人民。所以,至少从今天开始,他要保护自己的妹妹美丽叶。就这样保护着已是惟一亲人的妹妹生存下去吧。
“凯姆皇兄,不对……哥哥。”
芙丽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看着她纯真的容颜,凯姆在心底向上天暗暗祈祷:请不要让这张笑脸再度蒙上阴霾。
他们已经走到了国境附近,一眼便望见遥拜所上飘扬着的黑色旗帜。微暗的天空下,这幅光景无疑让人感觉到有种不祥的气息。此时此刻,想必全世界叫做神殿和遥拜所的地方,都如这般飘扬着黑色的旗帜。
“阿希拉大人去世了。”
芙丽叶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沉重,多半是因为想起女神阿希拉爱慕嘉普王的那个传闻了吧。
“封印女神……这种东西,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