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呼吸——


  「矢吹丈是做什么的?绝对行不通啦。」我斩钉截铁地说。吓对方有什么用?「假如一个全裸的美女躺在床上睡觉,你觉得没有人会偷袭她吗?」

  「我就不会。」润也光明正大地挺起胸膛说。「因为我喜欢帮人脱衣服。」

  「这个举例不好。那我换一个,假如家里的门都没有锁,又裸身睡觉,你觉得小偷不会进门吗?」

  「应该会被钉上吧。」

  「对吧?这跟那个是一样的,无防备却不被攻打,太超现实了。」

  「真的不行吗?」

  「还有啊,嘴巴周围沾满牛奶的人,说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润也连忙用运动衣的袖口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呀,我问了岛哥了。」他皱起眉头,「我问他如果要改变世界的话,要怎么傲。」

  「啊?」

  「我问他真能改变世界吗。」

  我直视着润也。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眼神锐利而坚毅,表情认真到连口中的奶味也闻不到了。我突然觉得眼前的润也不像润也,连忙眨了眨眼,再看了他一眼,幸好坐在我面前的还是平常那个散发沉稳气质的润也。「他想改变世界吗?」

  「只是举例啦。」

  「岛哥说了什么?」

  「他一开始笑了,不过后来又说『只要有意志力和金钱,就能推动国家』。」

  「意志力和金钱?」

  「庞大的金钱喔,岛哥说要是现金,要几亿、几十亿、几百亿。而且要具有将这些钱用在政治上的意志力,那么就没有什么办不到了。政治人物都为钱伤脑筋,只要资助政治人物,就能控制他们。」

  「是这样吗?」

  「我觉得这个意见还满有道理的。」

  「比无防御式打法好一点。」

  「对吧?」虽然完全不清楚原因,但润也还是骄傲地挺起胸膛。「还有啊,我这个周末要回东京一趟。」

  「啊?」我沉默了片刻「怎么这么突然?」

  「回去给哥哥扫墓。」

  「我可以一起去吗?」我当然很想陪着一起去,但是润也却当场拒绝我说:「不行,我要一个人去。」我吓了一跳「真的不行吗?」

  「不是啦,因为这次也是为了工作,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好。」

  润也的语气十分坚决有力,所以即使「你的工作是整天发呆观察鸟类,为什么会需要到东京去?」想叫他说明清楚,或是很想骂他:「有公务都是骗人的吧?」却还是被他的气势震摄而无法说出口。

  这时突然传来「碰!」的一声,房间的灯熄了。我们面前的餐桌体罩在一片灰暗之间。「啊,灯泡烧坏了。」我低声地说。「还没到熄灯的时间啊。」

  「我听岛哥说,哥哥在念书时说过一句话。」润也在阴暗的房里说。这句话在发光,就像一盏突然出现的灯。

  「啊?哪一句?」

  「就算是乱搞一场,只要坚信自己的想法,迎面对战。」

  「会怎样?」

  「这么一来世界就会改变,我哥哥说的。」润也站起身,听起来像是梦话。「哥哥曾经这么说过。」

  注:日本漫画《小拳王》的男主角。

  16

  那个周末润也果然依照计划到东京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心情很不好,于是漫无目的地到街上散步。

  途中正好经过「SATOPURA」所在的大楼前。抬头一看,发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东南亚有害物质的骚动尚未解决,而且愈来愈严重。网络上开始流传我们的产品里混杂了有害物质的消息,但是当地的调查却一直没有进展,目前只知道「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课里这个周末几乎所有人才都到公司来加班。

  我在一家大型电器行里看到了犬养。当时我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走进店里,在薄型大银幕电视的陈列区前停下脚步。

  犬养出现在电视之中,好像是现场直播的节目吧。他穿着西装,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应该是新闻节目。虽然很久没看到犬养了,但他给我的印象和以前没什么改变,反而令我讶异的是,他比前几年更显彪悍,简直就像个年轻的武士。在略为方正的脸孔上,鼻翼显得相当挺拔。

  节目谈论的话题当然是宪法修正案的公民投票问题。或许是仗着自己比犬养年长吧,满头白发的主持人摊坐在椅子上,伸直了双腿,似乎想试探犬养。「公民投票马上就要在一个月后举行了。」主持人说。「犬养首相,在这么重要的投票之前,新闻从业人员和所有报纸都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样是不是太奇怪了?」

  制订公民投票的公民投票法中明文规定:「公民投票之前,禁止一切会影响投票结果之报导、发言、社会调查等活动。」现场的评论家和主持人都对这一点很不满。

  「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迟了?法律就是法律,大家都必须遵守规则。」犬养的口气没有畏惧,也没有愤慨。「公民投票法是四年前制订的。已经过了四年之久,现在讨论没有意义,更何况这种抗议现在根本不值一提。」

  「没有经过讨论就制订的公民投票法根本就违反言论自由。」评论家口沫横飞地说。「可说是了不起的违宪。」

  了不起的违窟,这样的说法真是可笑。我站在电视前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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