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课长说了吗?」
平田准备坐下时,满智子问他。
「嗯,之前我只跟课长提过。他那么照顾我,我想过一阵子去看看他,顺便跟他打声招呼。」
「是吗?」满智子不带感情地说。
「我真的很感谢课长。」平田的心里似乎很痛苦。
这时我发现自己可能误解了。课长看起来总是在欺负平田,常毫不讲理地痛骂他。
但说不定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信赖感。我想象着平田对我大发雷霆地说:「都是你净做些多余的事!就是因为这样,课长才会生病的。」
「安藤前辈,午休结束后来开九州岛出差的行前会议好吗?」坐在对面的后辈站起来对我说。
知道了,我点头说完后,伸出手指按下启动键,打开计算机电源。主机深处发出声音和轻微的震动。
这是送修回来之后计算机第一次开机成功,说不定是个好预兆。
十一点多左右,部长难得出现在办公室里。听说他以「到京都拜访客户」的名义带着太太去旅行,部长爽朝地连声「大家辛苦了」地向大家打招呼,笑容中夹杂着罪恶感,看来传闻是真的。
部长拉高嗓门向大家打听课长的状况后,「对了,今天呀,」他开心地说:「有政治人物到这附近来了。刚才车站前面聚集了好多人,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是谁?」平田问道。
我的脖子像是被人描住了一般。就算不问,我也知道是谁到这附近来了。犬养。
「是犬养。」部长说,「他好像在车站前发表演说。虽然还很年轻,不过我满喜欢这个犬养的。」接着他夸张地大笑了起来,故装豪迈状。
「是哪一个车站?」我不经思索就脱口而出了。或许因为一个既不知长相、也不知姓名的小职员突然问他话,部长显然有点错愣,「喔,是JR车站。」他说。「不是地下铁,是JR喔。」
开会能不能延到改天?
我立刻拜托同事。「我忘记下午有急事了。」
顾不得午餐,我快步跑向车站。狭小的步道两旁都是护栏,我蛇行着向前跑去。
「哥,你要去一决胜负吗?。」突然听到润也在我耳畔低喃,我差一点跌倒。原来只是我敏感听错了。难道是抬头仰望岩手山的润也突然发现我面临的状况,所以将忠告化为声音传到我耳边?
「你要去一决胜负吗?」润也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跑上天桥。虽然双脚感觉疲倦,但我不打算放慢脚步。几名貌似家庭主妇的妇女驻足在天桥上聊天,经过她们身边的同时,听到其中一个妇女说出「犬养」二字。我不禁心跳加快,像是有人在煽动着我说:「使一点!」拜托,不要煽动我。
我边跑,边望向远方的车站建筑。这个车站比一般车站规模稍大,白色的建筑物和高架轨道相邻,里面有数条快速列车和各站停车列车等路线交错。
车站前有人群聚集,看到这一幕,瞬间我的脑中就像发生了雪崩,分不清脑袋里究竟是空白一片,还是充斥着各种不同思绪。总之,当时的我无法思考。
是人群。几十个人聚集在车站出口的附近。眼见人群慢慢地,逐渐扩大。
「哥,你想太多了。」润也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在心里问着,润也,你在哪里?我边跑边望着四周,在哪里?
随后,脚下的天桥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水田在眼下延展开来,出现了长满松树的小山丘。
说吓了一跳,感觉心脏被人轻轻地高高捧起。
我发现自己身处在天空之中。我无暇困惑,正打算伸手擦去汗水时,却看到了翅膀,原来说是一只鸟。一定是老鹰。我在飞吗?我用羽翼拨开了上升气流,在空中游泳。几百公尺下方有个人影。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润也。我想,鸟的视力不是很差吗?不然也不会把夜盲症称作鸟目了(注)。后来又想起,鸟的视力只有晚上才会那么差。
润也拿望远镜看着我,但并没有向我打招呼。「要消失在空中了。」听到润也低声说道的那一瞬间,我消失在云朵之中。
真的消失了。「润也!」我大叫。我祷告、恳求地呼叫,但却只能发出鸟鸣声。
回过神来,我在阶梯上踩了个空,整个屁股跌坐在地上。我攀着扶手,靠在墙边调整呼吸。没想到我居然边跑边做梦,真是没救了。我得再撑一下才行。
注:日文中的夜盲症为「鸟目」。
27
突然有人大叫:「犬养!」听起来租暴而鲁莽,但又不是怒骂声,反而像是善意的加油声。
犬养站在宣传车上,背后是一大片立体得诡谲的乌云。宣传车是一部涂装成蓝色的厢型车,或许特别改装成宣传车的关系,车子上还设置了一个小小的舞台。
我走到人群的最后一排,看着面前的厢型车和犬养,不禁脱口而出「真是聪明。」。
蓝色的厢型车和犬养脚下的舞台都没有特别华丽的装饰,但是却展现出沉稽的威严,明显和其它政治人物使用的选举宣传、演说专用车不一样。这部车不老派,却也不过度招摇。犬养高声疾呼:「各位亲爱的选民!」这也和其它政治人物的演说完全不同。我想犬养身边一定有个专门为他企划这类活动的智囊团吧。一切考虑都非常周延。就是他们支配着潮流、群众的印象和世界的动向。
我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拨开人群,想要往中间移动,但呼吸却怎么样也不顺畅,无法控制呼哧呼哧的急促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