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Duce」的老板靠在会场的右侧墙边。五分平头加上看来冷淡的单眼皮,短袖袖口下露出粗壮的手臂。我想开口叫他,音乐却在此时又响了起来。四周开始跳起波浪舞,大家舞动着身体,我仿佛置身于不知是固体还是液体的沼泽之中。
曲子结束后有一小段空档,乐团演奏起一段诙谐的中板节奏,主唱则在前方摆出游泳动作,在舞台上来回跑来跑去,接着突然握拳向前,大喊:「国王的命令是绝对的吗?」
真无聊。哪有这种口号?我一个人觉得无趣,但观众们却都大喊:「绝对的!」听起来像是爆炸后的回声。
主唱露出一抹无所畏惧的笑容,又叫着:「国王叫你们燃烧,你们燃烧吗?」
观众的叫声响起,所有人不断喊着:「燃烧!燃烧!燃烧!」没有人问到底要燃烧什么?也没人质疑这个国家根本没有国王的制度。观众只是叫喊着。接着在「燃烧伦敦吧!」的叫声之中,开始了〈Londonisburning〉的前奏。
不晓得观众知不知道这首曲子其实是七零年代英国乐团的歌曲,或许根本没有人知道,大家只是像刚才一样舞动着身体。
主唱又在叫吼了,反正就是什么国王、什么燃烧的。
观众又齐声回应着主唱,我也跟着大家一起叫。此时我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个记忆。
那天西瓜籽的排列。一想到这里,我的手臂到背部立刻爬满了鸡皮疙瘩。我想起法西斯这个字的本意,「将几把枪支前端绑紧竖起」
我们太容易被统一了。惊觉此事后,我茫然伫立,动也动不了。正当我移动视线,想要找出脱离这里的路线时,「Duce」老板的身影进入我的眼帘。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老板。」爬上酒吧楼梯直抵出口之际,我喊住了老板。看完两个小时的现场演唱,晚风吹拂着满身是汗的身体,实在非常舒服。
「还满有趣的啊,安藤。」满智子从后面跟了上来,声音听来十分雀跃。「压力总算消除了。」满智子犹如做伸展操一般伸了个懒腰。露出神清气爽的笑容。
「是啊。」我一边回答,一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和老板之间的对话时,满智子挥着手对我说:「那就拜拜了,安藤。」接着转身而去,「喀喀喀」地踩着高跟凉鞋向前走,跑到马路边拦下一部出租车。
「你不用跟她一起走吗?」老板挑着眉毛说。「似乎不用。」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
「连男女朋友的前一个阶段都不是。」
「那我们聊一聊吧?」
这句话的措词和老板估佛刻在石块上的表情非常不相称,我有点困惑。
注:土の子,一种日本传说中的生物。
19
「老板你也喜欢那个乐团吗?」我和老板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里。这栋大楼的二楼到十楼都是特种行业,只有一楼是咖啡厅。招牌上写着营业到深夜两点,但女店长却托着下巴在吧台里睡觉。她不时睁开眼睛,拿着一根像是拐杖的棒状物不停向天花板顶,像是在赶老鼠。
店里的冷气满强的,身上的汗已经干了,甚至有一点冷,我连忙穿上西装外套。
「不,我也是第一次听,」老板啜了一口奶茶。
我有点纳闷。今天的老板和平常在「Duce」时的表情很不一样,但似乎不是因为店里是他工作的地方。老实说,甚至感觉判若两人。外表虽然是老板,但却是有个人披着老板的外皮。
「那你只是刚好来看而已吗?」
「因为你在这里。」
开玩笑的吧?我装做没听见。
「不过,我好久没听那样的音乐了。果然还是很棒。」老板说。「你说摇滚乐团?」
「其实我喜欢的是群众。不只是人,只要是大量聚集、集体行动的我都喜欢。像是整群的蝗虫。或是工蚁的队伍之类的。」
「安静经营着酒吧的老板,感觉和群众完全搭不上关系啊。」
「或许是一种反动吧。」
「反动?」
「大多数的事物都是因为反动而起。举例来说,」不知不觉,老板客气的措词和应对松懈了许多。就像拍打着岸边的海浪,随着时间的经过会显露不同的风情,他也逐渐露出不同于刚才的神情,自然地改变了说话的语气。「刺激冒险的电影流行一阵子之后,就会流行温馨的爱情文艺片;肥皂剧的时代结束后,自然写实片的时代就会受到青睐;天才型的足球选手大受欢迎之后,勤能补拙型的棒球选手便会受到瞩目;若有平稳、细腻的作品受到高度评价,接着便会流行粗犷、曲折离奇的冒险小说。所有人都想反其道而行,而这股力量便会成为新的潮流。都是这样的。」
「反动?」
「刚才在音乐酒吧里,」老板伸出食指指着我,「你看起来有点奇怪。」
「奇怪?」
「到了后半段时,四周的观众都很兴奋,只有你突然一脸严肃,就好像一个人伫立在河川中央动弹不得。」
「嗯。」
「你闭着眼睛,甚至还闭气,而且重复了好几次。」蓄着五分平头的老板眼神十分锐利,眼瞳轮廓清晰,闪耀着光芒,而且能迅速捕捉到焦点。我不禁担心起眼前这个人真的是「Duce」的老板吗?他说话的语气与魄力都和平常不同。
「你注意到了吗?」老板继续说:「那个乐团不是在中途突然唱起约翰列侬的歌吗?」
「〈I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