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吠叫。
黑暗中,隐约可见是头体型瘦小的咖啡色杂种狗。牠在狗屋旁不停绕圈,我以为牠要蹲下,没想到他却对着紧闭的遮雨窗「汪汪汪!汪!」地叫了起来。又片刻也静不下来地绕圈,不断地重复这两个动作。
他是肚子饿了吗?也或许是一个人怕孤单?
院子里的冷气室外机隆隆地运转着,风扇转动时吹得周边植物不停地晃动。今天并不那么热,还是说这只狗是嫉妒主人可以吹冷气睡觉?
看着在原地来回打转的小狗。我突然想到一个实验。
我想起写在便条纸上列出的要点。腹语术只对人类有效吗?对狗有用吗?我决定试一试。我和狗之间距离不到十公尺,在三十步之内。
我瞪着狗,想象自己四肢趴在地上,与狗的身躯重叠。接着我感觉脸颊麻痹,于是屏住气息,一口气说出想好的台词。「我都还没睡,你们人类凭什么睡!混帐!」
睁开眼睛,我观察着眼前的狗,用力吸气。我并不期待,不过却看见狗停下脚步,整个屁股坐在地上。
我心想,该不会有什么反应吧。没想到狗「汪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唉,对啊。」我心想。如果我不懂狗的语言,就无法知道腹语术有没有效了。
狗的吠叫听起来和刚才没有什么不一样。也就是说我的腹语术根本没有发挥效果,这只狗只是跟刚才一样叫着罢了。也说不定在我来之前,牠就已经叫着「我都还没睡,你们人类凭什么睡!混帐!」
17
在昏暗巷子里走了一会儿,突然前方迎面而来一辆脚踏车,我反射性地跳到一旁。
我心想,该不会是刚才那个跟踪我的人绕到前面,弄了一辆脚踏车想从正面攻击我吧。我愚蠢地叫出声。
「哥,你在做什么啊。」一阵短促的煞车声,脚踏车停了下来。
「润也?」我看了看对方,原来是润也。「你才这里做什么呢。」
「因为那么晚了你还没回来,所以我想你该不会忘记把车借给我而正在找脚踏车吧。」润也跳下脚踏车。
「所以你来接我吗?」还好我们凑巧碰到了,如果没有的话,他打算怎么办?
「我本来没想到的,在家里吃完晚餐后,诗织睡到一半突然醒了过来,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吧。因为你最近怪怪的,让我有点担心。」
「我怪怪的吗?」
「很怪啊,太奇怪了。像完全无法理解的读唇术,还有自从上次游乐园的意外之后,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
「你想太多了。」
「而且你的脸色也不好看,黑眼圈都跑出来了。是血液循环不好吗?」
「可能是累了吧。」我选择了一个暧昧却很有说服力的答案。
「拜托你保重喔,哥。」润也伸出了右手,放在我的背上。把因为胆怯而蜷曲着身体的我往前推。「回去吧。」
我和牵着脚踏车的润也并肩向前走去。在昏暗的路灯照射下,和弟弟走在深夜街道上的感觉很不可思议,既感到难为情又十分怀念。
夜晚的道路向前延伸,我不太确定前方的路况,只能在死寂的路上担心地走着。夜幕低垂,我们走在昏暗的柏油路上,两旁住宅里延展出的树枝在我们掌上罩上了阴影,我不经意地想着,这就像人生在世走过的路啊。
自从高速公路的交通意外之后,我就在润也的身旁,每天摸索着不明确的未来,一边向前走去。有时还会受到润也分不清是帮助还是揶揄的插手。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只因为前方有路,所以我拉着润也一路往前走。
润也或许也想着相同的事吧。不,这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不久润也开口说:
「哥。」
「什么?」
「拜托你喔。」
「拜托我什么?」
「拜托你不要突然消失喔。」
「什么意思啊?」我反问。
「都是因为有你,我才有今天。如果你突然消失了,我会很害怕,会听到不安。」
「你已经有诗织了,没什么好怕吧。而且我能去哪里?」
「去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润也似乎不是指某个特定的,如「美国」、「美语补习班」之类的地点,而是更笼统的「某个地方」。比较接近我十几岁时每次和朋友出去时的牢骚。像是「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啊」中的「什么」;或是「好想去什么地方喔」的「什么地方」。
「哥你很聪明,结果什么事都想太多了。想太多的哥哥,有点可怕。」
「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想太多的。」
「因为有哥,我才能顺利长这么大。」这是润也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也因为有哥,我才能这么心灵平静地怀念老爸和老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因为担心、不安和孤独而暴毙的,暴毙喔。」
「哪有人会因为担心而暴毙的。」
「反正啊。哥,你要向我保证不会有一天突然丢下我们消失。」
「什么保证,太恶心了吧。」我说,「好,我向你保证。」接着我向润也承诺:「要打赌也可以。」
「要赌什么呀。」润也苦笑着说,「如果没有自信,可千万不要和人打赌喔。」脚下的道路开始变成了和缓的上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