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魔王——

/>   注三:公元七九四年为日本平安时代开始的年份,是利用日语谐音来背诵历史年份中颇具代表的用法。

  11

  「安藤桑。」

  「安德森。」

  原本以为半夜回家的路上应该不会有人,没想到正当我哼着歌牵着脚踏车走在路上时,看见安德森站在路旁,吓了我一大跳。而且就在我走出车站、到公交车总站旁的居酒屋独自发呆了几个小时之后。太阳早已下山很久了,但天气却依然闷热,骑脚踏车更是让人汗流浃背。所以才在途中改用牵的。

  「你在唱什么歌?」安德森头戴棒球帽,穿着一身运动衣。他拥有一身好体格,非常适合轻便的运动装。当时他正在做伸展操。

  「我也不知道。今天在电车里有人带着耳机,音量超大。害我像是被传染了一般般,那音乐在脑中挥也挥不去。」

  「那还真是不得了。」安德森一边活动着身体说。他转动着上半身,伸长双手在空中画圈。

  「你都在这个时间运动吗?」

  「白天太热了。」

  「不过那么晚了,夜间活动会被误会想要惹事生非,要小心一点。」我说。安德森倏地停下动作,「安藤桑,你也这么认为吗?」他一脸俨肃。「最近我总觉得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

  「被人投以异样眼光?为什么?」

  「因为我是美国人。」

  「那些是。」我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并且陷入了沉默。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说:「是那些强烈批判美国的人吗?」

  「是啊。」安德森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最近电视里也常常这样。」

  「怎么样?」

  「谴责美国啊。」不知为何安德森的发音只有在此时候听起来很不清楚。「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家都会怪到美国头上。不管战争、夏天太热、景气不好都一样。」

  「很久以前就有这种人了,总是要把事情的原因归咎到某人的身上大家才能安心。」

  「这表示现在美国话题很热门吧。」安德森说完露出少年般生涩的微笑。

  他在太太过世时的丧礼致词上说过:「人生在世,就是会有这种事啊。」当时脸上也带着同样的微笑。

  「安藤桑觉得如何?你也觉得美国不对吗?」

  「大家只不过把问题全部推到美国身上罢了,哪有这么简单?」

  「不过,电视上那个人不是说了很多吗?」

  「犬养?」

  「对对。」安德森撅着嘴,皱起脸说:「他为什么那么讨厌美国?」

  「不只是美国,他也很讨厌中国。我想,他应该讨厌任何一个国家吧。」

  「真不知道为什么。」

  我思考着,为什么呢?我在心里这么间自己,脑中浮现犬养的面貌。「因为他想让日本人团结一心。」

  「团结一心?」

  「现在大家的意见分歧,年轻人也不以自己的国家为荣,只想着自己。大家都觉得『无所谓』、『和我无关』。」

  「我的学生也常常这么说,像是『总会有办法的』。」安德森笑了。

  「所以,或许他想挽回日本以前的活力吧,或许他想将这些观念扭转成『有所谓』、『不是和我无关』、『总得自己想办法』吧。」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安德森露出意外的表情,「不管是让国民团结一致,或是爱自己的国家,都不是坏事啊。」

  「的确是。」这或许不是坏事,但是为什么我却因此感到害怕呢?「对了,虽然你已经是日本人了,还是很留意美国的一切吗?」

  「嗯,是啊。可以这么说。」

  「是吗。」

  「而且我有一点害怕。」

  「害怕?」

  「总觉得哪一天日本人应该会袭击美国人吧。前一阵子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连我都被打了。」

  「但你是日本人啊。」

  「是啊。不过,梦里的日本人说」

  「说什么?」

  「他们说『我们只看外表』。」

  「啊。」我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令人难过,那你还手了吗?」

  「没有。因为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找了一个美国人,把他揍了一顿。」直到最后,安德森才终于放松心情,开了一个玩笑。接着我们互道再见,各自往相反方向前进。

  12

  隔周的周末我陪润也去东京都内的游乐园,当然诗织也一起去了。

  「没想到哥你会和我们一起来。」我们在简陋的商店门口前,坐在白色花园椅子上,润也正喝着汽水。由于他们两人都没有驾照,所以有时候会拜托我充当司机。「有时候兄弟关系中较年长的一方,也会想要帮帮弟弟的。」我说。

  「是突发性的吗?」

  「大约四年一次吧。」

  「下一次要等四年后了,润也。」诗织傻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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