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
"今天吗?"
"嗯,藤田也去。"
"好的。我十一点下班,行吗?"
"我不知道你是他女朋友,刚才听说的。我跟藤田说,三田姐一直朝这边看呢,他才告诉我的。"
我嘿嘿地咧嘴笑了笑,心里却不是滋味。一个大叔递过来一罐咖啡,阿丝说了句"回头见",跑上了楼梯。我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怎么办哪",大叔正接过我找的钱,听我这么一说,他诧异地"啊"了一声。
他们俩坐在彩票亭旁边的长椅子上等我,两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愉快地交谈着。曾经光芒四射的骄阳不见了踪影,冰激凌店也关了门。店前的蓝白条鲤鱼旗已经降了下来,经历了风吹日晒之后,如今就像一条被丢弃的毛毯。
阿丝和我的头发一样长短,都穿着阿迪达斯的运动鞋,都拿着个小手提包。看上去,自己就像是阿丝的拙劣的复制品。在等我的这一个半小时里,两个人一直在聊天吧。他们是在从交谈中了解对方,缩短距离吧。我忽然意识到,从未见过藤田和其他女孩子说过话,总是我和藤田两个人在一起。我从来没有想象过,除吟子之外,藤田和其他人聊天的样子。
突然之间,交叉着腿坐在那里说笑的藤田,仿佛变成了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这么一想,脚下愈加沉重起来。正想往回走,被他们发现了。
"喂,三田姐。"
阿丝站起来向我招手,笑得很灿烂,看着就让人心情畅快,我也跟着笑了。
我和藤田坐在一边,阿丝坐对面,看着她的笑脸我心情还算平静。她很爱说话,不做作。可我还是觉得很不自在。我把吟子净是皱纹的脸和阿丝的脸重叠起来,心情也一点儿没好转。旁边的藤田咯吱咯吱地吃着薯条,偶尔说句什么逗得阿丝格格直笑。我也跟着阿丝笑。恍恍惚惚觉得另一个自己在看着自己,同时还有第三个人在旁边看着这两个自己。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我站了起来。
"干什么去呀?"
藤田不耐烦地抬头看着我。阿丝露出担心的表情。
"今天我要陪舅姥姥去医院。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我在桌子上放了张一千日元票子,就朝车站跑去。跑得太快,肚子都疼了。
从站台上看见的笹冢上空晴空万里。向下面望去,站前马路两旁的榉树下面人来人往,我从中搜寻着他俩的身影。
回到家,吟子正在做点心。她把面擀成片,然后用模子压出各种形状的面点。
"嘿,做点心干吗?"
"今天跳舞时带去,孩子们来参观。"
"哼,给孩子们哪。我尝尝。"
我拿起一块星形的生面塞进嘴里。
"别吃,生的。"
"我喜欢吃没烤的。"
"对身体不好。"
"那个,今天芳介也来?和芳介还顺利?"
"什么呀?还行吧。"
吟子停下手朝我笑了笑。
"噢,是吗……我完了。"
"什么完了?"
"和藤田呀。"
"怎么了?"
"反正不行了。我就这命。"
"知寿,你想得太多了。这可不好。"
"我想得太多了?才不是呢。我就是这么感觉,就是有预感。"
"这种事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
"可是一感觉没希望了,往往就真的变成那样了。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总爱那么想。"
"不合常理才是人之常情啊。不合常理才是真正的自己啊。"
吟子把多余的面揉成团,擀成片,压模子;再揉成团,擀成片,压模子。铁板上密密麻麻摆满了星形点心。
"我不是个开朗的人吧。"
"不开朗不是坏事啊。"
"我死了也没人为我哭。"
"怎么会呢?"
"大家都喜欢又开朗、又漂亮、又温柔的人。"
"好了,做完了。"
吟子把铁板放进烤箱,开始收拾。她一边哼歌一边洗碗。桌子上准备好了包装袋和金色的细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