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节 秋天

指了指那儿,藤田"呸"了一声,停下了脚步。我直盯盯地瞧了那红块一会儿。

  "我可不想那么死。"

  "我才不死呢。"

  "可是,死亡越来越近呀。"

  "还早着呢。"

  "可是……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呀。没准什么都没干就死了。"

  "那又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我沉默了。

  吟子也给藤田准备了一双蓝色的专用筷子。

  在车站,他看见我也没什么激动表情,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呢。惰性,我只能想到这个词。尽管自己不想承认,却意识到现在落入了又一个轮回之中。阳平和藤田对我的态度有时很相似。比如,他们看书被打扰时说的话,以及从不迁就我,等等。

  入秋后,我的眼睛仍旧一刻不离他那穿着褐色西服工作时的姿态,还有注视电车开走时的侧脸。就连在家里时,他伸出来的脏兮兮的脚趾甲和看我时不耐烦的眼神,我都希望能永远不变地持续下去。

  "我说吟子,"我加重了"我说"的语气,"别随便用我的化妆水行不行?"

  "嗯?"

  吟子扬起眉毛,睁大眼睛看着我。

  "那个吧,是年轻人用的,老奶奶用了也没效果的。"

  "你说什么哪?什么化妆水?"

  "就是那个放在洗脸间的、我的化妆水。那个很贵的,别再用了。刚才看见少了这么多呢。"

  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五公分那么宽,反正夸张点比较好些。

  "没用那么多。"

  净跟我装蒜。我心里想着,嘴上只说了声"哦,是吗",就坐在檐廊上剪起指甲来。

  要真想骂她就没完了。吟子腰腿不好,身子又瘦小,说话轻声细气的,好欺负得很。把她骂得哑口无言,甚至把她骂哭都不是问题。

  最近,我开始怀疑吟子对我的焦躁不安是装没看见的。她不理睬我无聊的挑衅,总是装傻充愣的,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讲力气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使我恢复了些自信。这自信与在藤田面前的不自信成反比。照这样下去,我会越发变得具有攻击性,吟子会渐渐消失不见的,我有意识地将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恶言恶语咽了下去。

  纵然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该欺负她。不是我先搬走,就是她先死,这是不远的将来的事,我们在一起待不了几十年,在这之前还是和睦相处为好。

  可能的话,我希望平和而自然地分别。

  笹冢站新来了个年轻的女协理员。第一眼看见她,我便觉得不安。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说话做事干脆利落,非常精干,和她对视一眼后,她特意到小卖店来跟我打招呼。

  "我姓丝井,请多关照。"

  她的眼睛就像小狗似的招人喜爱。浅褐色的头发从帽子里露出来,在脑后扎了个马尾。

  "我姓三田,请多关照。"

  然后,她笑吟吟地返回岗位上去了。一条负责带她。她个子小,褐色的裤子显得很肥大,垫肩也很夸张。她带着的协理员袖章被碰掉了好几次,我直担心她会被人流挤倒。

  九点十分我看见藤田和她凑近了说话。真切地看在眼里之后,我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分开了。

  那天我独自一人回了家。最近,在出站口和藤田会合后一起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由于空闲多了,我又增加了做女招待的时间。藤田好像也开始在新宿的西餐厅打晚工了。他说是一家经营海地料理的少见的西餐厅。问他为什么在那种地方打工,他只告诉我"因为是别人介绍的"。无论海地还是新宿,对我来说都同样地遥远。

  回到家,看见玄关摆着芳介的鞋,我转身又出去了。沿着环八线往前走,在区民会馆游泳池,我租了件泳衣游了很长时间泳。这是利用燃烧垃圾热能的温水游泳池。阿姨们排成一排,中年男教师带着她们在做水中健身操。秋天,平常日子来游泳的年轻女孩子除了我之外没别人。我游得头昏脑涨,才去池边休息。躺在长椅上,窗外的风景分外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透过掉光了叶子的秃树枝,能看见花坛那边过往的汽车。路旁丢弃的塑料袋随风飘舞,贴到等信号灯的汽车的挡风玻璃上。便道上骑自行车的不停地扭动着车把,躲避行人。

  这会儿,吟子和芳介正在家里亲热地吃着印糕聊天呢吧。

  在站台上工作的女孩子只有我和丝井,所以她想和我友好一些,经常主动跟我打招呼,说些"今天挺暖和的"、"今天真凉快"、"今天够冷的"之类。藤田管她叫"阿丝",我也跟着这么叫她。在站台上,他们两个人夹杂在人流中,时而凑近,时而分开。一看见他们凑近,我的胃就像被人撕扯似的,扯得我浑身疼痛。心里不想看,还是不自觉地看了,成了痛苦的毛病了。

  阿丝拽着藤田的袖子,说了句什么,他们一齐回头,远远地朝我这边看。我佯装没看见,往架上补充口香糖和糖果。

  "今天一起吃饭好吗?"九点十五分一到,跟在男孩子们后面往外走的阿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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