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饿了。"藤田一口喝干了麦茶。
我觉得吟子做的咖喱相当辣。她的其他菜味道都淡,唯独咖喱够味儿。我咕嘟咕嘟地一个劲儿喝水。我吃不来辣的,眼泪都出来了。
一吃完晚饭,藤田就回去了。遵照我在家门口向他提出的请求,藤田走到车站的尽头向我们挥手。这样的夜晚以后还多着呢——这种告别方式给人这样的感觉。挥手时,从脚底升起了一股暖流,真是惬意。不可思议的是,就连在旁边挥手的吟子,都令我觉得可爱极了。
第二天,从藤田那儿回到家时,看见玄关飘着一只黄色的气球,上面画了只兔子。
"这哪儿来的?"
我拽着气球进了客厅。吟子戴着老花镜在看杂志。好像半看半打盹似的,眼镜歪戴着。
"这个气球哪儿来的?"
"啊,这个呀……超市开张,我去的时候人家给的。"
"嘿,总算开张了。这气球挺好玩。"
我光着脚从檐廊跑进院子里,拽着气球想跑一圈,结果不小心被花盆绊倒,"哎哟"尖叫了一声,顺势躺倒在杂草上。真想到大牧场上去奔跑,这院子太小了。我觉得以后对吟子也要再稍微友好一些。
"有什么要买的,我去吧?"
我躺着大声嚷道。吟子回答了一句什么。
"什么?"
"我买了,不用了。"
我做了个角力桥,两手叉腰站在檐廊上的吟子,在我眼里倒过来了。
"衣服可要弄脏啦。"
"有没有忘买的?"
"没有。"
"哦!"
这人看来不吃我这套,也无所谓。我又一次仰面朝天躺下,摇晃气球玩儿。
"那地儿是埋猫的……"
"啊?"
我一屁股坐了起来,吟子指着我躺的地方,画着圆。没办法,只好挪了个地儿,又躺下了。阳光很刺眼,好像要把我在地上伸展的胳膊和腿烤焦似的。我松开了气球的绳子,黄色的气球升上了天空。闭上眼睛,感觉有只蚂蚁或其他什么虫子在左胳膊上爬,很痒痒,我也没挠。
过盂兰盆节时,妈妈回来了。
随着一声刺耳的"打扰了",妈妈从檐廊探进了头。吟子明明事先知道妈妈要来,却"哎呀、哎呀"地装出很吃惊的样子。我只朝妈妈瞥了一眼,说了声"回来啦"。我和吟子正在起居室安静地吃刨冰,妈妈突然说声"不好意思",就把皮箱放在院子里,脱了鞋进屋,一屁股坐在了我们旁边。
"好热呀。"妈妈噘着嘴嗲声嗲气地说。
我给她盛了一碗刨冰,"哇,谢谢啦!"她自己一个人兴奋得直叫。吟子默默地准备着茶水。
"吟子舅妈,知寿给您添麻烦了。"
"哪儿呀,知寿可帮了我不少忙,每天都打扫浴室呢。"
"真的?这孩子光会吃。"
妈妈背着我给吟子寄钱。吟子让我跟妈妈说不要寄了,我一直没跟她说。嗨,既然给了就收下呗。
她们之间显得有点客气。每句对话的头尾总是微妙地重叠,所以一再"什么?"、"你说什么?"这样互相反问。不知什么缘故,我也受了感染,连递杯茶给吟子都不自然了。我和妈妈更不用说了,虽然是母女,可好久没见了,彼此都需要时间来调整。
结果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感觉不那么自然,所以妈妈马上带我出去了。
她说她预订了新宿的饭店。我们在那间房间里住了三天。房间在十四层,从里面能看见东京塔,可是看不见我喜欢的东京都厅。高楼林立间一片葱郁繁茂的地方大概是新宿御园吧。我对东京的街道还不熟悉,只知道吟子家附近的街道、笹冢站、饭店的宴会厅和产业会馆。
崭新的白床单,一尘不染的洗手间,跟无菌室一样,舒适极了。这里是与噪音、猫毛和霉菌隔绝的世界。要是我一个人住这儿该有多好。
饭店的咖啡厅有糕点自助餐,摆满了奶酪蛋糕、巧克力脆皮草莓、奶油果冻、果仁曲奇,连冰激凌都有好多品种。优雅的服务生将容器里的食品摆放得好看极了。
妈妈在糕点盘子边上放了八种冰激凌,一个一个地吃得很高兴。她好像换了发型,烫了个怪怪的竖式卷,大概是为了显得年轻吧。总之我已经作好准备,等着她最后把冰激凌硬塞给我。
妈妈一边吃一边说:"你可比以前显得懂事多了。"那感慨的口气就像好久没见的远房亲戚。接下去还说什么"你嘴角往上翘着点"、"要不然,越来越显得苦相"、"还没有朋友吧?"等等,废话连篇。我立刻不再吭声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好像越来越没有精神反驳或者吵嘴了。
"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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