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节 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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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吗?"

  "嗯,年轻。比我年轻多了。好羡慕啊。"

  "瞎说什么呢?"吟子微微绷起了脸,好像听出我在嘲讽。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同时更刺激了施虐的欲望。

  "那个芳介跟你什么关系?舞伴?"

  "对。舞伴。"

  "他会跳舞?走路晃晃悠悠的,头发乱蓬蓬的。"

  "跳得很不错呢。"

  "噢,两个独身,手拉手,真浪漫哪。"

  "芳介很亲切的。"

  "是吗?哪儿亲切呀?对我可冷淡得很哪。"

  "他是古板的人,年轻人太晃眼了。"

  "我吗?晃眼?这么回事啊。年轻人,哈哈哈……"

  尽管年龄有差距,但毕竟都是女人。在敌对心理和连带感相混杂之处,我们俩目光碰到了一起。

  纱门发出响声,吟子说了声"啊,毛巾",站了起来。我打开纱门,把趴在门上的湿漉漉的黑子放进来,然后用吟子扔给我的毛巾给它擦拭,檐廊溅起的雨滴弄湿了我的膝盖。

  早上醒来后,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床单潮湿得不行,身子也懒懒的,却充满良好的预感。吟子还没有起床,我坐在静静的檐廊上啃面包,一切将要从头开始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持续了三个星期的阴郁梅雨终于结束了,今天我就是给热醒的。

  我心情很好,把面包渣撒给麻雀们时,吟子掐了一下我的屁股。她上着发卷,穿着小碎花的晨衣。

  "早上好。"

  "哟,怎么穿了件少女睡衣呀。"

  吟子呵呵地笑着去了厨房。有个发卷松了,掉在榻榻米上。我捡起来,使劲朝站台方向扔过去,发卷从空中轻飘飘地落下来,掉在了距离檐廊只有两三步远的地方。

  走到大街上,没有人亲切地抚摸我,身体仿佛被净化了。在人群中闭上眼睛,仿佛只有自己变成了透明体,人们不停地从我身体中穿过去。手指、头发都是只为自己才洗干净的。街上的绿色更鲜亮,空气更充足了,人们的穿着也越来越薄了。每当我洗完澡,往脸上擦面霜时,也开始特别地想让谁来闻闻这个香味了。日子这样持续着,一天,我恋爱了。

  他也在笹冢站工作,是对面站台的都营新宿线的协理员,负责将乘客推进车门。他穿着十分合体的白色短袖衬衫,英姿飒爽。高高的个子,表情腼腆,蘑菇头,肤色白皙,微微有点溜肩。他有个习惯动作,总爱摘掉帽子,潇洒地单手向后一捋头发,再戴上帽子。

  和他擦肩而过时,我溜了一眼他胸前的胸卡,知道了他姓"藤田"。每当电车门关闭之前,他举起手飞快地说着什么,朝前面的车厢方向看时,正好朝着我这边,我的心就会怦怦直跳。有一次真的和他对上了目光,我微笑着点了下头,他也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

  我开始认真化好妆去上班了,站得也比以前直了。每当高峰过后,一到九点十五分,藤田和同伴们就会结束工作,从小卖店后面的楼梯走下去。在他当班时,只要一有空闲,我就直勾勾地朝他看。为把那些男男女女推进车内,他在站台上走来走去,远远望着他的背影,我发觉,我恋爱了。

  "你觉不觉得站务员和以前的士兵很像?"

  "根本不像。"吟子一边用筷子切开凉拌豆腐,一边答道。

  "他们的帽子和制服好帅啊。"

  "……"

  "个儿高的人穿上笔挺的白衬衫,帅呆了。"

  "真的?"

  "再戴上帽子和白手套,太有型了。"

  "……"

  "……"

  和吟子面对面吃饭时,我总觉得自己的岁数倒比她大得多。

  在活到了这个岁数的人面前,恍忽觉得对方不会再继续老化,只有自己朝着前方的苍老飞速地坠落下去。当我在串加级鱼的时候,在剥柚子的时候,我都会不由得焦急起来。

  "那家超市……"

  饭后吃甜点时,吟子忽然说道。我一手拿一根红豆棒冰,交替吃着。电视里正播着中年人化妆讲座。皮肤光滑的女讲师正在给阿姨们化妆。

  "什么?"

  "听说车站对面要盖间超市。"

  "真的?"

  "知寿,去不去?"

  "哪天开张?"

  "说是下下周。"

  "下下周啊……活得到吗?哦,说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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