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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挂的都是彻罗基的照片。"
"就是死去的猫的意思?"
"怎么说呢,差不多吧。"
"……"
"它们的名字我都忘了。"
"都忘了?啊哈……"
"可悲吧。最早养的猫叫彻罗基,只记得这名字。是侄子捡回来的。"
我表面上嘻嘻哈哈地当笑话听,心里并不平静,感觉好像触到了某种阴郁的东西似的。
我以为岁数大的人爱早起,其实也不一定。吟子有时起得很晚。我早饭只吃奶油面包卷和红茶,从不动火做煎蛋或酱汤之类,也不准备吟子那份。不过,吟子早起的时候,向来都把我那份给做好。我起来后自己热热吃。吟子不用保鲜膜,总是用碟子盖在做好的菜上。每样菜都比妈妈做的淡,大酱汤都是用熟沙丁鱼干汤汁调味的。
得到吟子殷勤的招待就头一晚,后来她几乎什么都不管我了。有时候脏碗堆上两三天都不洗。她还懒得用吸尘器,地上到处都是猫毛。开始我还装看不见,前两天终于忍不住打扫起屋子来。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让我多少有些不快。原来她这么不在意我呀,越想越泄气。
她对小院也不怎么爱修整。蒲公英和一年蓬还算可爱,可那些不知何方神圣的杂草正从院子的犄角旮旯噌噌噌冒出来,到了夏天还不知长成啥样儿呢。我眼前同时浮现出了冬天枯黄的杂草覆盖了整个院落的情景。小院最里边,有棵金桂树,吟子将晾衣杆的一头拴在了那棵树上。
待在屋里时,电车声和车站广播声不绝于耳。快车或特快开过时,会震得玻璃门咔哒咔哒地摇晃,对这些我已经习惯了。对于自由职业者或老年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噪音还是必要的。早晨我站在檐廊上刷牙时,一手叉腰,目送过往的电车。和车里的人四目对视也是常有的事,我再一瞪眼,对方必定要移开目光。
吟子家能看到的是开往新宿的电车的最后一节车厢。这个小站只有一个检票口,又在另外那一头,所以,一般没有人走到这边来等车。篱笆墙与站台之间的小路只通到这家前面,常有不熟悉路的人走到这儿后,一脸困惑地环顾四周,再原道折返回去。
来这儿之前,我和妈妈一起生活。爸爸和妈妈在我五岁的时候离了婚。从那以后,我一直是跟妈妈两个人过的。我觉得自己没有爸爸,很可怜,一度想当不良少女,可不知道怎么当,只好放弃了。我想把自己的不快乐归咎于父母,又觉得跟他们什么也说不清,怕烦,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了青春期。
我和去福冈工作的爸爸快有两年没见了。要是他来看我,我没意见,可我不打算特意去看他。
妈妈在私立中学教国语,所以这次才会去中国。听说是教师互换留学之类。
妈妈去中国这事儿是去年年底提起来的,连我也受到了邀请。高中毕业后我一直到处打工。
"你想不想去?"妈妈一边咬着一块刚刚剥掉锡纸的巧克力,一边问我。
"不想。"
"一块儿去吧。"
"才不去呢。"
"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想去东京,找份工作。"
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将水壶里的开水倒进了马克杯里。
"顺序反了。"妈妈说着把速溶咖啡递给我,"埼玉和东京差不了多少。"
"差多了。"
"从这儿也能去东京上班呀。"
"花两小时坐车?受不了。"
"怎么现在想要去东京啊?"
"就要去。"
"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就算去了东京,到头来也得筋疲力尽地回来。物价啦、房租啦,可贵了。"
"你刚才不说差不多吗?反正我要去。不管你去不去中国,我都打算年内去东京的,现在正好。我都成人了,不用你管了。"
我一口气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妈妈。她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你这孩子也太天真了。"
见我没反驳什么,妈妈得意地咔嘣咬了一口巧克力。我不以为然地挠了挠耳根。
"实话跟你说吧,你去不去东京,关系到你以后靠打工养活自己还是去上大学的问题。我只能尽力而为。"
"什么?干吗上大学……"
"这是条件哪。你要是去上大学,我可以资助你一些。"
我不想学习,于是干脆地回答:"那我打工养活自己。"妈妈继续数落了好一会儿,我一直不吭气。妈妈见状,只好说了句"既然你自己愿意这样,我也不拦你"。最后,她对我说:"我认识一个住在东京市内的人,是个独门独院。我只能帮你介绍这个地方了。"她说话的口气完全像个站前的房屋中介。这是做母亲的对孩子的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