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福克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们……得救了吗?”
艾米丽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回答道。
“没有,玫瑰还在追。”
福克斯一脸无奈地朝车后望去。
——玫瑰没有电力就无法生存,而车里有蓄电池,所以它的探测器会自动追土来,就像被花朵吸引的蜜蜂一样。
然而,他们也不可能抛弃汽车。要是徒步逃跑的话,肯定会被巨大的玫瑰给吞没的。
所以……只能继续往前开,只能冲破这一切。
“你确认自己真的没事?被那东西侵入之后,什么也没发生?”
面对福克斯的问题,艾米丽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但此时此刻大脑清醒得不可思议,就像有魔法似的。
致瑰从研究所内部涌出,在草地上以惊人的速度爬行着,很快就来到了紧贴汽车尾部的位置。艾米丽回头看了看鲜红色的泥水不断重叠的样子。
当她把视线转回正前方时,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因为车体的颠簸而在仪表盘上弹跳个不停。艾米丽随即不合时宜地微微一笑。一盒万宝路香烟。雷恩,斯普雷格的小秘密。
——我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用力踩下了油门。
黑猫穿过洞穴。
闭上眼睛。为了不听见子弹发射时的声音,耳朵也要闭起来。火药的气味将会弥漫四周,所以鼻子的功能也得被封闭。
真正开枪时,我听到了你的呻吟。听到了火药在极近的距离爆开时仿佛可以把鼓膜震碎的巨响。闻到了被收割的生命释放出的恶臭。但我闭上眼睛,体会着血肿在皮肤上不断蔓延的异样感触。我……还有意识。
我用力撬开自己的眼睑,直视着你的死状。
直视着你那只剩半个脑袋的尸体。
在头顶的空洞另一边,是浣熊市。浣熊市里到处都有黑猫在来回游走,搜索。不断地搜索。
浣熊市就快要死了。它就像个已经发出临终惨叫的人一样,全身各个器官的功能正伴随着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渐渐衰退,渐渐停止。
这个温室被在风中轻轻地嘎吱作响。
一只乌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你那已经没有脑袋的尸体上。
——谁……你是谁?
乌鸦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在它那纯黑色的眼珠深处,是更加阴暗的深渊。在那里,一只黑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已经死了吧。
它拍拍翅膀,张开鸟嘴无声地叫了起来。
我静静地看着弗兰克那只剩半个脑袋的尸体。
许多的想念、欲望、没有实现的愿望以及轻微的绝望。我十分混乱。
你躺在散射着自己的脑浆和血液的床单上,眼睛紧闭,安详得就像躺在沙滩上似的。宛如置身于无尽延伸的镜子王国中一般,每一颗沙粒都反射着美丽的光芒。
在这一个瞬间结束后,紧接着又在下一个瞬间开始。每一个瞬间都有爆炸在发生。
即便如此,人们依然憧憬着永远,模仿着永远。人类因为憧憬永远而创造事物。
因为憧憬永远而制造都市,因为憧憬永远而制造车辆,制造学校,制造图书馆,制造公司。因为憧憬永远而在夜里起舞,沉溺于声色犬马,讲述瞬间永远的爱情。
阿历克斯。每一个人都会魔法。每一个人都在仰躺着直视天花板的过程中,在俯下身手忙脚乱的过程中,沉醉地在属于自己的记事本里描绘着瞬间的生存意义,一句句充满自我意识的咒语分别映射在其他人的眼中,让镜子王国无限地延伸开来。
——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好了来跳个你们喜欢的那种舞吧!
柯克伍德老师用两根手指不断捋动着裤子上的吊带。
跳起来跳起来!
明天,我又会如何摇摆?我又会跳起怎样的舞蹈?
但乌鸦大叫一声。
——绝不!
乌鸦用翅膀包裹着我,将我带上天空。我乘着它的羽翼在天空中飞翔。下面那个将我们的一切全都吞噬的浣熊市在熊熊燃烧。结束了。痛苦、愤怒、悲伤、喜悦、欢笑全都汇集到一处,就此结束。开始的终结。终结的开始。
纠结的蛇咬住自己的尾巴。
我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俯视浣熊市,向它道别。
小小的浣熊市就像一朵因为自身的罪孽而燃烧起来的花朵一般。
尾声
夜幕降临的山地里,有一台陆地巡洋舰在疾驰,两道车头灯的光束划破了漆黑的山中景致。群山之中静得不可思议,就像在暗黑的昏冥笼罩下沉沉睡去了似的。汽车掀起沙尘,撞开石块,顺着蜿蜒的山路不停往下开。
半道上,汽车在一个稍显开阔的路段放慢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坐在驾驶席上的艾米丽神情憔悴,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有丁点力气。她的整个身体疲劳不堪,连一根手指头都挪动不了。于是,她任由身体沉入座椅中,深呼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