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堆老杂志中,有一本的封面是这样的。
士兵们聚集到一起,竖起位于画面中央的星条旗。一名士兵紧紧握着旗杆,周围的人则高举起双手想要护住它。
这是在学校里曾经见过的一幅著名照片,时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
爷爷让我仔细看这本杂志,然后笑着说。
“很多美国民众看到照片时,都以为这是第一次把旗杆竖起来的情景,所以拍手叫好。但直到很久以后,人们才知道这是士兵们把倒下的旗杆合力撑起时的场面。对此,有很多人感到失望,感到了幻想的破灭。可实际上,他们都错了。你明白吗?”
我摇摇头,于是爷爷得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问题的本质不是旗杆到底正在倒下还是正在被竖起。这张照片就是一个被永远铭记的幻影,照片上的运动性质是‘静止’.它所代表的其实是虚无和空泛。你明白吗,艾玛?这一点才是最值得注意的。重要的不是故事的内容,而是‘一个故事正在被讲述’本身,重要的不是真实的历史,而是被幻想出来的历史。”
窗户只是一个画框,所以正在窗外发生的事都是幻影。我身边就像一个充满镜子的王国一般,所以我一直在迷惘。我能感觉得到。所以正在窗户另一边进行的游行在我眼中就成了一个十分奇妙的异常事件。
身穿茶色夹克衫的人群正在夕阳的余晖中列队前行。
领头的四个人举着一块四方形木板,像是用三合板制作的。木板正中央有一团红黑色的东西……可能是皮被剥掉的牛。
旁边有个人正挥舞着一面大旗,白色的旗面上写着几个潦草的单词。
“这座城里有奇怪的疾病正在蔓延!”
他们一行人停留在主干道上。黄昏时的主干道被一片橘黄色的光芒包围着,看上去十分美丽。稀疏的人墙正远远地包围着他们。
待在家里的人纷纷打开面对大道的窗户,惴惴不安地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从窗帘的缝隙里偷偷往外面看去。
站在队列中央的亚瑟哈乌斯举起扩音器走了出来。
亚瑟哈乌斯开始了他的演说。
“这座城里有奇怪的疾病正在蔓延.这是~种很严重的病,奠症状根本无法描述。得了之后皮肤会慢慢掉落.就像这头牛一样。我必须告诉各位这件恐怖的事,这是一种传染病.会传染的。如果为生活在同一地区的人考虑,那么患病之后应该立刻到保健所去,或者是直接去医院。大家都很清楚。这也是防止疾病传染的惟一方法。不过.也有人不明事理地把患者藏匿起来。当然,我很理解这样做的人心中的痛苦。直到昨天为止还是至亲的人,还是恋人的人.还是朋友的人.耍与这些.人彻底分开必定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但是各位,我们必须阻止更多的人遭遇和你们~样的痛苦。大家都有着同等的几率被这种疾病感染.在悲剧面前人人平等。所以我们所有人必须勇敢面对它,不能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或许有的人因为没有钱而无法到医院去吧。如果真是这样,请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会为此负起责任的。“
——杀人凶手!
我紧紧抓住窗帘咒骂道。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就像对待阿历克斯嗣S样.大家都会被他们杀死的。爸爸也好,我也好.大家都一样……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一位母亲带着不停喘气的儿子朝队伍走去。
孩子在哭,母亲也在哭。
谁也没有资格责备这位母亲。
我想起阿历克斯身上发出的气味时,忽然感到一阵反胃。
眼睁睁看着好朋友在眼前被杀,我却除了逃跑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爸爸也是,其实我在心里说不定一直盼望着有谁能快点儿来把他带走。不安改头换面.变成了扭曲的期待。
泪流满面的,小脸上出现了红色的斑点。
——红死病开始了。
他也被放在了板子上.就坐在牛尸的身后不远处。
母亲抱着头大声哭喊起来,同时一点一点地离开队伍,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骨肉。
“请大家都拿出勇气来,尽快行动。时间不多了,请大家……”
大道两旁的门逐个打开,之前一直被隐藏在街道里的秘密终于浮现了出来。
就像第一个孩子那样,有人被父母、被兄弟搀扶替走出房子,或者是被放在担架上,或者是自己走出来。
大家都集中到没有皮的牛尸周围。
整条大道两旁溢满了泪水。
亚瑟哈乌斯的声音渐渐变得颤抖起来,最终连站都站不稳,只好坐在警卫团后辈准备的椅子上。从扩音器里传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干巴巴的。
感情的传染要比流行疾病容易得多。太家的感情都因为相同的罪恶感而联系到一起.在大道上描绘出一幅奇迹般的场面。夕阳的辉光射向相互拥抱、痛哭的人群.在路面上刻下清晰的斜影。
橘红色的画面.迎风招展的白色旗帜。
那面旗帜到底是正在升起还是正在倒下呢?
——谁知道。
我想见弗兰克。他到底在哪儿呢?
正当我带着激动的情绪凝视整条主干道时,又找到了那个没有面孔的女人。
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