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部 发生

emsp;尿道的缝合工作开始了。吉住首先将开创器稍向下挪了一点,以便能够更清楚地看见膀胱。然后,他用电动手术刀将膀胱从正中间纵向切开,把先前用以清洗而注入的生理食盐水吸干净,使膀胱的内部构造在无影灯下一览无余。

  膀胱是位于耻骨之后的一个很柔软的白色内脏,在其里侧有两根与患者自身肾脏相连的尿道管。吉住将膀胱从中间纵向切开之后,膀胱内侧的尿道口也随之暴露出来。在移植肾脏的手术中,移植肾的尿道管一般不是接在患者原有的尿道管上,而是在患者原有的膀胱一侧的尿道管旁边重开一个新的尿道管口。因此,吉住首先让助手用镊子挑起膀胱壁最内侧的黏膜,接着,他将电动手术刀插入黏膜,在上面打了一个小洞,然后继续推进手术刀,在膀胱壁肌上钻了一个小孔当作记号。进行这个步骤必须非常小心谨慎,在膀胱壁肌上做记号的司时,千万不能把膀胱壁肌打穿。这是因为新开的尿道口是不能垂直于膀胱壁肌的,必须要有一定的倾斜角度,否则在缝合后就会出现尿液渗漏的现象。在黏膜上打开小洞之后,吉住将直角钳穿过小洞,用钳子的前端将膀胱壁肌上做记号的小孔扩大。然后,他改用另一把比较长的直角钳,慢慢地将小洞周围的黏膜与膀胱壁肌剥离开来,再从膀胱壁肌上的小孔继续深入,钻出一条有—定倾斜度的通道,最后用电动手术刀从外部将其打通。这样一来,从膀胱内部插入的直角钳的前端就可以穿到膀胱的外部,而其穿出的位置就在膀胱的里侧。

  移植肾的尿道管在被截断的时候就已经事先预留了足够的长度。吉住用钳子的前端捏住尿道管的断口处,小心翼翼地将尿道管引导进麻理子的膀胱内侧,与此同时,还必须随时注意将尿道理顺。在引导到适当的长度之后,吉住将多余的部分切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尿道口的缝合工作。吉住将引导进膀胱内侧的尿道管口翻转过来,紧贴在膀胱内壁上,然后用线进行了缝合。缝合完毕之后,吉住把直角钳的前端伸入新的尿道管,以确认尿道是扩展开的。由于曾经发生过因为缝合过程中出现失误,导致尿道管被封死的事件,所以吉住在确认了尿道的扩展性之后,又在尿道里插入一根细小的管子,对其畅通性进行检查,以确保万无一失。

  看来一切都还比较顺利,移植肾和患者血管的缝合工作终于完成了,吉住这才稍稍觉得安心了一些,因为这之后就只剩下手术部位的缝合工作了。吉住真想快点结束这次手术。

  手术进入收尾阶段。吉住首先从内侧将膀胱壁缝合起来,然后他再次把开创器挪回上方,对肾脏的状况进行检查。为了以防万一,他从肾脏的里侧采集了一些活体组织细胞,用以随后做成组织切片进行检查。其实,不光是肾脏,在手术结束之后,医院还会定期地对患者的整个身体做活体组织检查,以了解患者术后的恢复情况。

  采集完活体组织细胞之后,吉住开始进行下一步的缝合工作。在助手的协助下,他先对手术部位是否出现血液渗漏进行了确认;然后用生理盐水将手术部位及周围仔细洗净,并在肾脏和膀胱的周围安置了几根吸引式的引流导管,导管的另一端牵出体外;随后,他将切开的肌肉也缝合了起来。

  “现在是二十二点三十六分,从肾脏摘除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小时二十九分钟。”

  当缝合工作基本完成之后,手术室里的空气一下子缓和了起来,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如释重负,吉住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缝合的痕迹清晰可见,移植进去的肾脏就被放置在缝合处的下面。

  这个肾脏到底是怎么回事?吉住一直紧紧地盯着缝合处,无法将视线移开。灼热已经变得很微弱了,吉住不再感到像被火烧—股的痛楚,只是觉得全身暖烘烘的,有些温热。但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还依旧在吉住的耳边回响。现在,在吉住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切都是那只肾脏造成的,是那只现在已经移植进麻理子体内的肾脏让我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还让我感到全身异常地燥热。没错,一定是那只肾脏在作祟!

  按照惯例,患者在手术结束后都会被转移到特殊的病房,接受一段时间的观察,并进行一系列细致周密的检查。因此,吉住在缝合工作完成之后,便开始着手进行一些将麻理子转移到特殊病房所要做的准备工作。若是平时,吉住一定会非常干净利落地做完这最后一项工作。但今天,他的动作却显得有些拖泥带水,这是因为吉住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手术上了,现在,他最介意的是自己体内那种像被火烧过似的余热,还有随之而来的一种微微的眩晕。虽然吉住清楚地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对患者术后状况的观察十分重要,但他就是无法抑制自己内心那股强烈的想逃走的欲望。他想从这里逃开,哪怕离那个肾脏稍微远一点也好。他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那个肾脏会带来不幸与灾难。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这个奇怪的念头就是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这个时候,吉住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在嘲笑他的矛盾与愚蠢。

  13

  在藏青色的夜幕下,药学系的大楼显得尤为突出。矗立在几公里外高台上的电视信号发射塔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与天空交相辉映。利明看了看车子里的时钟,原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五十四分了。从外面望去,药学系大楼的教室零零落落地亮着灯,显得有些散乱。而五楼尽头的那间教室依然还是灯火通明,看来在那里举行的生理机能药学讲座还没有结束。利明把车停在大楼的大厅门前,然后急匆匆地从车上跳下来,直奔自己的研究室。

  进入大厅,利明甚至忘记了要换上拖鞋,就直接穿着皮鞋跑过大厅,冲到电梯门前,连续摁了好几次电梯的按钮,显得非常焦躁不安。电梯开始缓缓地向下运行。可是,刚到四楼它就停住了,而且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可能是因为四楼有人想要将一个大型的器械搬进电梯里,所以将电梯锁住了吧。想到这里,利明嘴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骂了一句,同时还用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电梯的按钮,然后马上拔腿往楼梯所在的方向跑去。到了楼梯跟前,利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上冲,冷藏箱里的冰块由于他身体的剧烈运动不断地撞击着箱子的内壁,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途中,由于速度太快,利明还在一个楼梯平台处与一个避闪不及的过路人撞了个满怀,箱子里的水也因为这猛烈的撞击而飞溅出来,洒得一地都是。利明急忙打开冷藏箱,确认里面的状况,当他看到烧瓶还完好无损的时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他完全不理会那个学生模样的过路人正在对他说些什么,马上又向十—层楼跑去。

  “老师!”

  利明刚刚在培养室的门前站定,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他背后的走廊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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